苦情戏一下子被噎了回去,薛令仪脸红脖粗,心虚更甚,只是回头看看颜清羽,依旧是心里难舍难分。
曹凌没那么多好性儿,大步上前扯了颜清羽下床,骂道:“你都多大了,还缠着你娘,白日里便罢了,夜里头自己个儿去睡。好歹也是站着尿尿的,你也不嫌脸红。”
薛令仪一听,立时急了,上前扯了曹凌的手,不高兴道:“你松手,不许你这么说他,还有不要扯他!”
曹凌被搡了一把,气不忿儿地看着颜清羽:“你有了儿子,就不要男人了吗?”
薛令仪咬咬唇,想起白日里听说的那些话,冲口说道:“王爷不是要娶新媳妇儿了,到时候比翼双飞恩爱无双,哪里还会想得起妾身?”
曹凌一怔,然后脸色便黑了,眼珠子直勾勾瞪着薛令仪,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站着。
薛令仪有些发憷,这样子的曹凌好久没见过了,可当初她才进了王府的时候,这厮可是时不时便要这样,极是难缠。
脑子里有点懵,薛令仪心里发急,下头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时候,颜清羽出来救场子了。
却见他忽然下了床,走到曹凌面前,一本正经道:“站着尿尿,不能恼。”
曹凌也懵了,还是薛令仪猜测道:“你是说,王爷是站着尿尿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同小女子较劲儿,是么?”
颜清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薛令仪跟着就“扑哧”笑出了声来。
曹凌脸上有些难堪,只是还能忍得住,不耐道:“好了好了,赶紧走,回你屋子里睡去。”
“不要。”颜清羽抢在薛令仪前头开口了,语调清脆,跟蹦豆子一般:“羽哥儿要跟娘睡。”
“你是大孩子了,马上就是男人了,还和娘睡,你也不脸红?”曹凌怒目圆瞪。
可颜清羽却不怕,依旧是一本正经,声音脆脆道:“不是,羽哥儿,是宝宝。”
宝你个头!曹凌绷着嘴,几乎要暴口了。
薛令仪连忙挡在了前头,看着曹凌的脸色,知道他气得不轻,温声哄道:“外头隔间今个儿没留丫头,上头的褥子也是新的,求王爷通融,瞧在妾身以前受的那些苦的份上。”
软绵绵的话一听,曹凌心里头的气儿立时散了一半儿,嫌弃地瞪了一回颜清羽,不想那小子竟在明娘的背后,也挤眉弄眼儿学着他的样子瞪他。
这混账小子!
曹凌心里暗骂着,哼了一声往床榻上走去。
薛令仪心中一阵松快,忙催促着颜清羽去小床上睡觉。也是邪了门儿了,平时颜清羽都是乖乖听话的,即便想去大床上睡,却都顺从的上了小床,偏今个儿他梗着脖子,竟是跟在了曹凌身后,也要上大床。
曹凌这回再也不能忍了,立在床边儿大喊:“来人,都死了不成?”
先进来的是芍药,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失措,后头跟着如灵如锦几个,俱是脸色灰白,唬得不轻。
芍药不会说话,啊啊了两声,眼睛就看向了颜清羽,紧张地上下打量。
曹凌不耐道:“你把这小子拉走,快点!”
芍药急忙忙点头,上来就拉颜清羽。可颜清羽哪里肯,扯着袖子使着蛮劲儿往后挣。到底是半大小子了,力气不小,那么一扯,芍药一个没拉住,竟是往曹凌身上跌了过去。
曹凌一把揪住了颜清羽的衣领子,心里烦透了。本来就一脑门子的官司,原来还想着先同明娘快活一回,撒撒心里的怨气儿,然后再来一回,好好温存温存,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小子就是个搅屎棍!
薛令仪同芍药一般的想法,都害怕曹凌弄伤了清羽,一股脑儿涌上前,却是撞在一处,差点儿摔倒在地。
曹凌更恼了,扯了颜清羽就往外头拽。却听颜清羽带着哭腔,软绵绵喊了一声:“爹,疼!”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除了颜清羽毫无感觉,依旧纤瘦的手掌握在曹凌的手上,可怜兮兮看着他道:“爹,羽哥儿疼。”说着,落了两行泪出来。
曹凌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时松开了手,可颜清羽却如黏黏糖一般缠了上去,抱住曹凌的腰,哭道:“爹,羽哥儿难受。”
薛令仪心上好似被狠狠扎了一下,回忆里,颜正则很喜欢这个小儿子,说是君子抱孙不抱子,可他却每日把清羽抱在怀里,满院子的闲逛,脸上溢满了笑,语气温柔仿佛三月里的小溪流。
曹凌本是要一把推搡开颜清羽的,可是一眼看见薛令仪眼中的沉痛哀伤,那手就动不了了,再则,这孩子的年纪,跟玉珠也大不了几岁,只是这说话的样子,倒跟那几个小的差不多。
迟疑了一会儿,曹凌抬起手,在颜清羽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颜清羽忽然将曹凌抱得更紧了,嘴里哇啦哇啦哭得厉害,细听两耳,仿佛是说,他好痛,爹救他……
屋子里的人心里都沉闷得发疼,曹凌这回彻底没了脾气,他看着怀里哭得伤心的孩子,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其实也很想这样子被父皇抱在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可惜他的父皇早就同他母后相会去了。
算了——
曹凌屈膝将颜清羽抱起来,这孩子不重,轻飘飘的,心想还是要交代厨子,好好熬些汤给这孩子补补,转身就去了内卧。
“行了,差不多了。”曹凌将颜清羽放在床前,可颜清羽还是要往身上黏,曹凌把他轻轻拉开,皱着眉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赶紧睡吧!”
颜清羽怔了怔,却是意外的听话,当真爬上床躺下,拉起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曹凌。
曹凌佯装恼怒:“还不赶紧闭上眼。”
颜清羽立时闭上了眼。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儿,曹凌也不搭理她们,自己去了大床上,往床上一躺,也拉起了被子来。
还是薛令仪先反应过来,推了芍药一把,又给如灵几个使眼色,没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的人便走得干干净净了。
薛令仪走过去,在床上挨着曹凌躺下。
“妾身很感激。”薛令仪有些想哭。
曹凌叹了口气:“把灯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