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名为青竹的男子说得有些口干,吞咽生津,继续道:“内外门弟子与亲传弟子居住的府邸在不同地界,那个,方才走神,没有听清师父所言,师侄们是记入内门还是嫡传?”
果然是这样啊,林忆昔低叹了口气,她其实不想把黑衣剑客放在别处,他这么孤僻不像寻常人类,远离自己总让人不安心。
“他,”大拇指向肩部翻,点了点身侧的黑衣剑客,不无遗憾道,“关门子弟,我记在外门。”
青竹误以为她是因为身处外门而失落,不知所措挠挠头,道:“师侄放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认真谦逊的表情让忆昔看得暗自发笑,顺着话头,“此话不假,”复又反应过来,皱眉思索,“青竹师兄,同门之间不该以师兄弟相称吗,怎么唤我们师侄。”
在新生疑惑的目光下,青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窘迫发紫,行走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好半晌,幽幽太息。“这个,师侄日后会明白的,到了简履堂,向他们要一份师门辈分关系详解。”
为什么简简单单的辈分关系还要一份详解?林忆昔只觉得狂风呼啸,把脑子都快拍懵了。
但是眼前师兄,额,师叔?还是师伯?看起来好像不太想解释这个问题,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师……可以唤我林忆昔。”
“兄”字辗转顷刻,终是咽下喉咙。
那男子愁云凝聚的脸立马又拨云见日,莞尔道:“依照宗门规矩,我是林师侄的师叔,不必再唤师兄了。”
师叔啊……
看来修真宗门的辈分与凡人当中的武侠门派有很大区别。
去往简履堂的路上青竹都很善言,颇有长舌夫风范,却问了很多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例如她和身旁的黑衣男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有人欠了八百万似的苦大仇深样。当然,最后这句是悄咪咪附耳对她说的。
忆昔很想笑,某种意义上,他真相了,黑衣剑客之所以不情不愿跟着她参加所谓招生会这些琐事,就是因为一纸契约,憋屈愤懑当然不会给人好脸色。
“他……曾经在凡尘里的暗卫。”摆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暗卫?”絮絮叨叨的白衣男子一顿,重新上下将黑衣剑客目视一番,衣着确实挺像,就是气质不像,分明是卧薪尝胆要起义造反的感觉。唉声连连,晃了晃脑袋,继续附上她耳畔并用余光警惕黑衣剑客:“林师侄,防人之心不可无,用者不疑,疑者万不能用。”
不断真相的青竹师叔,可不是疑者吗,要不是灵宠契约自己早被碎尸万段了。他这么上心的样子,忆昔只得佯作震惊,继而一脸叹服。“师叔说得对,师侄其实早有预感的,放心好了。”
见新师侄这么听话,青竹很是受用,忍不住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二人走在前方,身形亲热非常。下意识遵循暗卫训诫的黑衣剑客踏在影子上,气息隐匿。渡劫修为成就的极致耳力令他不想听“奸夫淫妇”说话都不行。假如忆昔回头,就能看到一道淬冰的眼神。
然而直至简履堂,她都没有回头,与初次见面的青竹相谈甚欢,笑颜璀璨。
记录身份,那肯定需要姓名,黑衣剑客直到现在她都是在心里用死冰块死木头称呼,哪里有个像样名字,问他呢,肯定不会说的,给他起名呢,生怕人不乐意别扭闹脾气。摸着下巴斟酌叁番五次,方才将毛茸茸的脑袋转向一直以来寡言冷语的剑客,这一看不得了,对方不知抽了什么风那双暗瞳死死盯着她,犹如从深渊走出来杀意凛然,令人战栗不已。
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战抖完觉得这样很没面子,虚张声势恫疑虚喝:“你,你做什么。”
在她砰砰直蹦的心跳声中,剑客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威压直逼面门,旁人也被气势撼动,冷汗涔涔。
黑衣男子不动声色走进两人中间,摄人心魂的气场令青竹后退好几步,感受到了他余光若有若无瞥来的杀气,青竹只觉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忆昔心跳飞奔至嗓子眼,就差大呼救命甩身逃跑,剑客俯下了身子,人高马大的他将头放在女子耳畔,压迫感十足。与方才她和青竹间一样,附耳道:
“一千零叁。”
刚毅爽朗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身旁,他的声音如往常低沉生涩,此刻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仿佛有一丝温情。
“什么?”不明所以地傻愣愣瞪着眼睛,脸颊微鼓,是被他拂了自己面子气的。
黑衣剑客抬起身子,带着皮革护具的手掌握住女子下巴,强迫对方面对面,视线如刀扎向她的脸,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本就深邃冷冽,此刻格外认真,专一地注视她的眼睛。饶是多情如忆昔,也被看得耳垂微燥,红晕爬上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