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分外弱小渺茫,像男子指腹下的蝼蚁,轻易捏动就血溅当场。
饶是千算万算,留了那么多心眼,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笑话。
命悬一线,思绪转得格外快,忽然间灵光一闪。她艰难地睁开眼,嗓子里发出嘶哑沉闷的声音。
“等等,”紧紧盯着浓雾之中的男子,一眨不眨,“魂珠已认我为主,我若魂魄消散,你也不得好死。”
正要布下阵法的男子闻声而止,侧目,倨傲恣肆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你竟然清醒。”
继而不为所动地笑了笑,“魂珠?确实。可惜本座神魂已然全部恢复,本命灵器又如何,大可弃置不顾、另起炉灶。”
“你……之前只是为了诓我!”她只觉气血翻涌、百骇凛然,对着男子怒目圆瞪。
见她如此狼狈,男子抿了抿唇,“本座知你生性多疑,若非如此,怎能叫你卸下防备。”
是的,她原以为只要有同归于尽的把柄握在手中,就有站在相同位置说话的底气。没想到,就连把柄都是敌人刻意露出的尾巴。
饶是千般不甘万般怨悔,事成定局,此命休矣。
良久,认命地阖上沉重眼睑,任由男子将手伸向自己头顶,传来阵阵刺痛。
那一刹,她想到了很多,记忆犹如走马观花,逐步翻篇。
埋葬在心底的往事被拔去塞栓,倾巢而出。
“芸娘。”
昏昏欲睡之际,她听到心底的那道声音,熟悉而缱绻。
“芸娘。”
他的时间停留在十年前,还是那么坚毅俊郎。
“醒醒。”
为什么看起来十分焦虑,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芸娘,不要睡。”
她想帮他抚平眉间忧愁,很久以前就同他说了,不要老是皱着眉头。
“我与鸿钧达成共识,他会助你一臂之力,当年我送给你的手镯,其实……”
他怎么了,为什么声音断断续续,飘渺起来。
越来越远。
不,战云。
不要再离开我——
“战云!”
刹那间,冲破禁锢,猛然睁眼。
覆手于她头顶的男子蓦然一震,自手底传来强横又熟悉的力量。“你!”
来不及他惊讶,那股霸道强横的力量向他潮涌而来,一点点将他吸入其中。
忆昔不知为何清醒过来,左臂的伤口也完好无损了,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神清目明,分外轻盈。顺着异样的感觉垂眸望去,腕上的手镯正疯狂吞噬着欲夺她舍的桀骜男子。
男子本就犹如浓雾一般没有实体只是魂魄,被手镯一吸,更是河流被卷入大海,不等他反抗便吞噬殆尽,留下恨意滔天的只言片语,幽幽邈邈。“鸿钧,你给本座等着……”
“主人!”事情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男子已被吞噬得干干净净,黑衣剑客反应过来,只得手持巨剑朝她劈砍。
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黑衣人的大剑直逼面门。
忙乱中召出蚀牙,一匹叁阶妖兽自半空掠过,张开獠牙狠狠咬住迎面而来的剑锋,獠牙与利刃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
很快蚀牙就节节败退抵挡不住。
黑衣剑客绝不止表面显露的金丹水平,老妖怪就是一代魔尊,距离飞升半步之遥,他的暗卫也差不到哪去。金丹在魔界只能算冥魔,而一代魔尊的暗卫,极有可能已经是魔帅或者魔君,对应着人类修士当中的化神分神!
叁阶妖兽岂是对手。嗤的一声,大剑从獠牙间横劈过去,顿时血肉翻飞。
依靠蚀牙拖延的那一瞬,忆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立,调动全身灵力附着于腿部飞速撤离,一边不忘将蚀牙收回灵兽空间养伤。
看到蚀牙的头部几乎被对半劈开,她的心在滴血。
只是当下情况由不得她墨迹,黑衣剑客的速度比之林忆昔快了不知多少倍,瞬息之间已来到她身侧。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子后领,拉到跟前,再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带着护腕手袖的大掌几乎嵌入皮肉之中,她能清晰感受到那皮革锐利的质感。
“说,主人,哪里?”他的暗眸深邃凶恶,眼眶泛起红丝,嗓子喑哑嗜血,犹如厉鬼索命。
毫无疑问,林忆昔百分百相信,只要自己一摇头,下一刻尸首异处,这个男人癫狂恐怖。
她只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吸不上气,咽喉火烧般刺痛干燥。“可以……告诉你……先放开……我。”再掐下去,她都快死了。
男人裸露在外的眼眸凝滞着,过了许久,就在林忆昔以为要魂归西天之时,脖子上的禁锢骤然松绑。身体失去依靠,瘫坐于地,她再也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乃至咳出泪水。
“说。”冷冷地盯着她。
双手紧紧攥着,指关节都泛白,她的脑子疯狂运转,就在男子即将动怒之时,忽然闪过一件她未注意到的的事情。“他还活着!”
先用好话稳住这个冷血男人的杀心。果然,他的神色稍缓,提着的剑也向下坠了点弧度。
“他在我身上下了魂印,我还活着说明他没死,”她思索着,慢慢说道,“虽然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说法,你应该比我清楚。”
闻言,男子俯身,捉住她的手腕,往脉搏注入灵力,游视一圈。眼眸里噬血的杀意终于退了大半。
看来她赌对了,对她来说却是忧喜参半,这说明她要对付的就不仅是眼前的黑衣剑客,还有不知在什么地方何时会出现的魔尊老怪物。
“他,在哪。”得知主人并无大碍,黑衣剑客又恢复了贯往的沉稳,双眸血意散去,变得木讷僵硬。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忆昔挪动着手腕上镯子想要褪下,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摘不下来,无奈只得冒着被男子砍手取物的风险,举起手扬了扬,示意他看那只玉镯。
“他就在这里面,但是我现在没法动用,这个镯子很邪门。”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砍手取镯,也没有接着质问,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她,似乎是探究与审视。
见此,她再接再厉,“如果你能告诉我关于这个镯子的来历,或许我能更好的帮你放出你主人。”
剑客沉默不语。
“他虽然没死,但是谁知道会遭遇什么呢,这个镯子里应该有他的仇敌吧。”她尝试煽风点火。
男子依然神色晦暗,不为所动。
暗暗咬牙,壮着胆子道:“事关你主人的性命,难道你也能置之不理吗?”
许久,对着愁得像热锅蚂蚁的她,男子摇了摇头。“杀了,你……一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