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你为什么不趁着我失去理智的时候杀了我?”荼离木然地望着云中子,“下一回,你还能制得住我吗?”
杀了荼离,云中子不是没想过,但——
“师父,守着荼离,不让他有半点差池,大婚过后,一切就都解决了。”
“我娶清越是真,我要救荼离也是真,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我不能告诉你,请你信我一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荼离平安。”
“若我救不了他,等他彻底入魔时我再杀他也不迟。”
“还有一件事,大婚当日,将他捆在枫林青中,哪儿都不许去,谁都不能见。”
福德真仙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他半点猜不透这两个娃娃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但他最终只能选择相信殊羽。这些日子来,老神仙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不知道的以为他福德真仙万年老树开花,患了劳什子相思病。荼离之事只有他跟殊羽二人知晓,哪怕是祝余,也被他打发去了扶桑神树那儿,根本没法靠近枫林青,自然也不知道荼离暴走又昏迷,浑浑噩噩折腾的不成人样。
福德真仙翻遍了典籍,甚至在荼离昏迷时渡自己的修为给他,但都无济于事。扶桑神树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除非荼离与神树的关系被斩断,否则他做什么都是蚍蜉撼树,可真有那一日,也是荼离毁了元神散了三魂七魄的一日。
殊羽说他有法子,他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好端端地剥离出荼离的元神魂魄?也许是宽慰他的话,可现在的关头说这些宽慰话又有什么用,按照殊羽的性子,只怕宁可杀了自己也不愿杀了荼离。
等等……
云中子心跳停摆了一下,他猛然醒悟到什么。他拽过荼离的右手,厉声问道:“你与殊羽,是不是结了骨契?”
荼离不明就里愣在当场,回过神来还是黯淡地点了点头,自嘲一哂:“可笑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福德真仙脑中一片混沌,他恍然明白了殊羽说的法子是什么。他恨恨一跺脚,再顾不得其他,飞身前往了神族。
对于云中子的到来,殊羽三分惊诧七分不安,开口便问:“荼离出事了?”
“跪下!”云中子怒喝,殊羽微怔,仍就照办,屏退众人后朝着他那师父当即跪了下午,云中子缓了缓心神,问他,“身体发肤受之于谁?”
殊羽恭敬答:“父母。”
“父母可安在?”
殊羽抬起头不言语,云中子一屁股坐下,连连叹息:“你竟如此作践自己的命!”
“师父……”殊羽喃喃,“您……什么意思?”
“还想瞒我?”福德真仙将杯子摔在地上,又不得不压着怒气道,“你说救荼离的法子,原是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殊羽倏忽瞪大眼睛。
“你与荼离结了骨契,互换了一魄元神,你一死,你的元神一散,也便意味着荼离的一魄元神也散了。荼离还活着,可对阿荼来说,对神树来说,荼离就此殒灭,阿荼得以安息,他们母子间的关联彻底了断,荼离不用再受魔族困扰,自此后,平安长生。”
殊羽无话可说,良久,沉沉磕头:“还望师父成全。”
“为什么?”云中子问他,“值得吗?”
“因为我爱他。”殊羽抬头,“从前总觉得情爱缥缈,可事到如今才知,那东西竟比命还折磨人。”
殊羽鼻子一酸,牵出一抹苦笑:“我在扶桑神树的封印上做了手脚,大婚当日封印便会松动,但不打紧,只要拿我的元神祭了神树便可。我的元神已与荼离那一魄元神交织在一起,神树也会认我这个主人,到那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你既用情至深,又为何要娶清越?就为了让荼离对你死心不成?可你这么做,他终归还是会知道!”那时候还不知会闹个怎样的天翻地覆。
殊羽释然笑了笑:“我是荼离的爱人,可我也是神族的太子。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神族巫族不会因此结下梁子,他们只当我是战死了,所有跟荼离有关的一切都死无对证,只要荼离好好活着,就好了。”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福德真仙斩钉截铁道,“你的命,荼离的命,没有贵贱高低。”
云中子正待起身,竟发现动弹不得。殊羽久跪才起,低低道:“师父,这些话我既说给你听,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事成之前,只能屈就您老人家。”
云中子怒喝:“放开我!你居然偷我的捆仙绳,你这是要欺师灭祖!”
“屋中有一暗室,一日三餐我会吩咐伴月好生伺候。”殊羽又封了福德真仙的神识,“师父,徒儿怕是没机会跟您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