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心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快上课了,我们赶紧回班里吧。”
林亦南径直转身走,“你跟我来。”
凉飕飕的话语,莫小笙的全身细胞都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源头是什么,她不知道。
林亦南带着莫小笙上了高三楼教学楼的天台。
晚霞像是小孩打翻的油画颜料,染红了半边天,夕阳像是熟透的烂番茄。
天台的风有点凉,呼呼地灌进身体,一阵一阵的。
林亦南臂肘靠在天台的护栏,弓着脊椎,像是一只半熟的大虾。
他做出了一个近段时期很少做的动作。
林亦南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叼着。
莫小笙就站在他的旁边,清晰地看见烟盒里的香烟还是满的,应该是很久都没有动过了,只是今天怎么突然又抽上了?
生命此刻像是静止了,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打破这静谧的氛围。
余晖落在他的身上,轮廓像是洒了一层金粉。
美好得令她无法忽视,无法拒绝。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
林亦南把玩着手头的烟,偏头看向她:“他,打你?”
短短三个字,犹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咽喉。
莫小笙很害怕,害怕别人的嘲笑和怜悯,儿时她的同学们都会问她,你的爸妈呢?有没有买很多的玩具和零食给你?
当她如实告知她们她的家庭情况,总是遭到无情的耻笑,从此在她的心里种下了病根,糟心的家庭是她无法向其他人坦然诉之于口的秘密。
下意识的,莫小笙不想承认,可那些否认的言语卡在喉间,吐不出来。
不回答便是答案,林亦南一目了然,想到她不喜烟味,无法发泄的烦闷不能通过抽烟来消减。
他将烟别在耳后,牵起她的右手,摊开手掌心。
林亦南骂了一句:“畜生。”
松松垮垮的创可贴好像随时要掉下来,轻微地扯动能看见生命线被一道狰狞的伤口硬生生切断。
视线往上移,林亦南撩开她的刘海。
光洁的额头的乌青已经完全消散了,看不见遗留下来的伤害,好像那些虐待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伤口可以愈合,甚至不留下疤痕,可那些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又该如何抹去。
林亦南哑着声问:“还疼吗?”
莫小笙如鲠在喉:“不疼了。”
忽地,林亦南抱住了莫小笙,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上课铃声响起,整个校园由喧嚣变成沉寂。
他们仍旧在原地。
莫小笙提醒他:“上课了。”
林亦南不撒手:“再抱一下。”
莫小笙面对着西边的落日,眼里被一片红粉铺满,晃眼的时间悄然流逝,她甚至希望时间就此静止。
林亦南松开她,擒住她的肩膀,“他经常打你吗?”
莫小笙笑笑:“没有。”
林亦南的手越来越紧,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样会弄疼莫小笙。
莫小笙:“你弄疼我了。”
林亦南这才意识到,马上松开手,“对不起。”
莫小笙:“我们回去自习吧,万一老师巡堂,看见我们不在会着急的。”
在她转身离开前,林亦南扣住她的手腕。
莫小笙回头:“嗯?”
林亦南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如果他再打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莫小笙安抚他:“没事,我会躲起来的。”
林亦南猛地拉近她,握住她的肩膀,和她鼻尖对着鼻尖,几乎要贴上去了。
他暴躁地说道:“你不能忍,这样只会让他得过且过,你知道吗?”
莫小笙点头:“嗯。”
林亦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钳制她的手,背过身,面对着落日。
莫小笙扯了扯林亦南的衣袖,“他只是偶尔喝醉会失态,平时都不会动手的。”
后半句说出口,莫小笙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林亦南缓了好一会儿,调整好心态,心平气和地转过身和她一起下楼。
还没抵达一楼,林亦南对她说:“莫小笙,你知道吗?”
莫小笙抬头:“嗯?”
林亦南一字一句地说:“容忍是对施暴的纵容。”
莫小笙站在比林亦南高一阶的台阶上,勉强和他平视。
他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莫小笙从他眼中读懂了什么,一个字犹如千斤重:“好。”
回到十五班,全班同学都在自习,各忙各的。
莫小笙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她想摆脱莫君超,她要走出噩梦。
今晚晚自习结束后,莫小笙回家。
林亦南又从老地方翻围墙出来。
莫小笙推着他的肩膀,极力劝说:“你别逃出来了,最近级长抓晚自习抓得严,万一你被逮住了——”
没等她说完,林亦南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在自己的身前,“没事。”
他的睫毛在眼睛下蒙上了一层阴影,“林亦南,无所畏惧。”
莫小笙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更怕他跟着她回家和莫君超打起来,以林亦南的性格来说,这是很有可能性的。
她怕。
莫小笙急切道:“你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