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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司异却像是享受他这份恐慌,有意地不去阻止,以旁观者的姿态轻蔑地扯了扯唇角。
尽管这是施今倪第一次见到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相处,但她仍旧能想到平时的钟析在这里会过得多艰难。
她敛下眼皮,两只手握着他的腕骨,是无形中的商量和请求。
见他无动于衷,施今倪又往他身侧挨近了点。佯装被吓到,担心地出声:“它会咬人吗?”
“不会咬你。”漆司异轻描淡写一句,“旁的难说。”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大发慈悲般拽了拽狗绳。杜宾停下叫唤,跟着他们一块进了内院。
施今倪看见了之前在九瑰台见过的张姨,她上前把狗绳牵走,顺便带走了施今倪手上那份绿豆汤,说帮她冰一会儿再送上来。
经过草坪,施今倪终于开口说话:“我这样进来没关系吗?”
漆司异摘了帽子,带着她往楼上房间走:“嗯?”
“你家里人看见我怎么办?我该说我是你同学,来这找你玩的吗?”她错眼间,看见他衣服上沾了落叶,像是到山林里走了一圈。
他有些心不在焉,干净修长的指节勾着帽扣:“他们可能在前厅,你想过去打个招呼?”
这栋别墅很大,从院子外的花园到泳池那都需要摆渡车,更别说里面有多少扇后门后院,况且这家里连老爷子不一定闲着。
她下意识摇摇头:“算了,你到哪了?”
漆司异淡声:“扫墓,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原来是今天,难怪身上隐隐有清苦的烛火味。
施今倪垂眸,攥着衣角,才想起补上一句:“刚才我找你没找到,就碰上了外面那个男生。他……也是你的家人吗?”
“不算,我大伯女朋友的儿子。”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难以抑制的躁意。揉了把冷了许久的脸,进卧室从衣柜里挑了套休闲的衣服往浴室里走:“你在这玩会儿。”
“好。”
漆司异在老宅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中西式的装修风格。内外空间都很大,但简约又冷淡,檀香乌沉木的香薰味道充盈整间卧房。
施今倪在书桌那随便看了看他以前看过的典籍,商业金融时报等等。美式教育和中式教育有蛮大的不同,至少他以前看的这些真不像是一个准高三生该看的。
目光停留在一张摆在桌角的相框,上面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在寺庙门口抱着一只猫。
……
身上的香火味道太呛鼻,花洒里的水正从脑袋上方往下流,顺着男生紧实冷白皮的腰腹肌理没入人鱼线。
丢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被他选择性忽视。
等洗好后,漆司异后脖颈上挂着条白色毛巾,黑色发梢还有些湿。随手点开了手机看未读消息,是个非联系人的未知号码。
【我知道你不会看我的信息,我是柴近芝。我和邝盛现在在你家对面美术馆的咖啡厅等你,有些关于施今倪的事情想找你告知清楚。】
【我没有骗你,我有证据。你以为她是无缘无故来朗御的吗?她是为了钟析!】
浴室门拉开,外面传来一道陶瓷玉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门外的两个人纷纷转头朝他看过去。
漆司异低眼,地上两摊残余的破碎。一边是他珍重的相框,另一边是张婶脚边上的绿豆汤,连同碗勺都碎了一地。
好在立夏时就已经撤了地毯,倒也不算难收拾这些玻璃碎片。
张婶见他出来,连忙道:“少爷,我———”
她话没说完,施今倪抢过话来,扬声:“我不小心打破的,和张婶没关系,对不起。”
“……”
张婶怀疑又憋屈地看着她,相框确实是自己一进来就看见碎了的。但绿豆汤是递给施今倪时,似乎彼此都没端稳才摔在了地上。
虽然施今倪全揽下了责任,可是这话听着更像是帮下人开脱。
她自己都这样觉得,更何况漆司异。
张婶迟疑地看向漆司异,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时,施今倪已经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瓷片。
手臂一下被漆司异拎起来,他冷声,对着张婶的方向:“你老糊涂了,让客人收拾?”
这话就已经是在向她问责。
张婶在漆家干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挨小辈的骂,脸色霎时难堪下来。顾不上解释这么多,连连说了好几句抱歉的话,急急去拿手套和扫帚。
那张相框里的相片有多重要,张婶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也是最先处理那边:“少爷,照片……”
漆司异接过来,塞在了床头的一本书里。
他眼底晦涩不明,此刻的气压低到无人敢触犯。抽开后颈那条毛巾,拉着施今倪直接下了楼。
“张婶不是故意的,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施今倪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相扣,晃了下。
漆司异侧额,面色无波:“是吗?我倒觉得她做事越来越
', ' ')('敷衍了。”
她也随口地推波助澜般说:“可能在你家住了很久,又一直对你是看孙辈的眼光。就没有雇主和雇佣的概念了,干活会比较随意点。”
“确实以后该敲打一下。”漆司异看着少女的侧脸,突然松开了和她交握的手,“我出去一趟,拿点东西。”
施今倪仰头看他:“那我和你一块?”
“你不用。你随便逛逛,我很快回来。”他捋开她额前的碎发,黑漆深邃的眼睛望住她,稍稍勾下颈。
“……”
是索吻的意思,但有些太突然。
施今倪哑然地愣了两秒,往四周看了眼确认没人。才踮脚在他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闻到他头发上很清冽的薄荷香。
-
柴近芝和康景坐在咖啡厅这等了很久,但都抱着一股不见到漆司异就不离开的决心。
门框上的风铃响了几声。
两人面上一喜,齐齐抬头朝来者看过去。
漆司异手上捏着手机一角,踱步走了过来。坐在他们对面,冷淡至极的语气:“五分钟说完。”
康景和他许久没有联系过,这会儿见他还有些不自在。
“施今倪之前说自己是在杏岭上高中。我和康景找人问过了,当年在杏岭和她最熟的一个男生,叫钟析。”
柴近芝主动开口,字里行间有种拆穿她真面目的咬牙切齿:“她是为了报复我们才转学过来的,她跟你在一起应该也是因为钟析。”
漆司异指腹摩挲着手机外壳上的贴纸,眼皮懒懒垂下,看不清情绪:“钟析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再故意和他装不熟,我知道钟析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在漆司异来到朗御的第一天,柴近芝就听见了校长和漆家人的谈话。
她那时候自作主张地为了讨好漆司异,刻意在人前有意无意地刁难过钟析,也是在论坛小群里发钟析母亲是小三的爆料人。
原本柴近芝从来没联想过钟析和施今倪会有什么关系。
但是康景的事情、施今倪对她的敌意、包括后来的甄时建……这些事连起来实在太巧合。
康景自然也知道自己对钟析做过什么,高一有段时间打架次数太多,家里停了他的卡。正好认识钟析这么个兜里有钱的二愣子,又急于加入他们群体。
他当时倒也没真心对钟析,和几个兄弟合起伙来骗这傻小子的钱。
也就是施今倪曾经向漆司异说过的“跟班”故事。
康景咳了声,把手机递过去:“我费了很多功夫,找到了钟析之前用过的博客主页。”
一个断更了近一年多的博客,更像是钟析的日记博。
那里面记载着新学校里同学的排挤骗钱,别人嘴里对他小三儿子身份的传播和嘲讽、物理老师的刁难,家里保姆都看不起的刻薄……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但我还是很恨他。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不会受到这种对待,我也不会有这样狼狈的人生。】
他,除了漆司异还能有谁。
所有的线索指向施今倪转来朗御后发生的一切,完全诠释了她的理由。
把康景弄退学,是报复当初做跟班被讹钱。针对柴近芝,是替被放在人群里的爆料以牙还牙。求他处理甄时建,不仅仅只是对张雁的好心援手。
就连刚才在家里对张婶的故意冤枉,也是为钟析鸣不平。
那么。
和他交往,当然也不是因为喜欢。
说他连出生都优越,原来是叹息钟析只是个小三生的私生子。问他为什么要回国,是嫌他的存在让钟析过得不痛快……
桩桩件件,一盘好长的棋。
那些欺凌过钟析的,都被她一个个直接或间接地报复回来了。轮到漆司异,她隔岸观火,看着他一点点燃烧防备、距离,最后是袒露的软肋和爱意。
她用着她的方式,审判了所有伤害过钟析的人。
康景在默默感慨,好在当初没为这样的一个心机女和漆司异翻脸。柴近芝捏紧了手,希望揭穿她的伪善和手段。
桌对面坐着的漆司异却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话语声轻到低不可闻,若有所思:“所以下一个,是我啊。”
那笑里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有趣,兴奋,轻慢,还有……悲凉。
后者那种情绪,柴近芝觉得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他眼里。宁愿是对施今倪这个背叛者的气愤,都不该是有点惋惜的悲凉。
漆司异这样挑剔傲慢的男生,冷漠到把旁人的热情爱意都耗尽,还能事不关己地全身而退。
可原来,他也会因为一个欺骗他的女孩感到痛苦。
-
午后的阳光西斜,照在屋顶的琉璃瓦上。
花园里看上去绿油油一片,或许是为了照顾漆司异的花粉过敏体质,整座小区里的门前都没有栽种过那些花粉很重的植物。
外院的小石子路那,钟析还在撑着拐
', ' ')('杖练习走路,施今倪在他旁边看着。
有了合适的身份和合理的解释,她现在并不怕被漆司异又或者是漆家的下人看见。
“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你去朗御……”见到故友,钟析话也多了点,“我知道你这一年下来过得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该怎么收尾?漆司异这人手段比你想象得硬,也狠。”
接近漆司异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柴近芝。
二是因为钟析母亲要和漆司异的大伯结婚,但他从中作梗,甚至一直想把钟析母子俩送出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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