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要是办不好,可不是被怪罪的事了,很可能连命都要丢掉。
见她划掉一个高报酬的捉鬼单子,一边围观的傅言礼忍不住开口:“这个钱这么多,你怎么不接?”
阿洛滑着屏幕解释说:“如果没有缘由,鬼一般是无法伤人的。被鬼缠身,必定也做过什么事情,这是因果。因果之事,无须外人插手。”
傅言礼不赞同了:“那按照你的说法,就算这个人被厉鬼害死,也是他罪有应得了?你一点都不了解鬼,厉鬼都是一群失去了理智的家伙,有些厉鬼仅仅因为有人捡走它一张钱,便要了人的命,一张钱换一条命,这样的因果可一点都不公平。”
就像他,当初死后发现真相,他化为厉鬼丧失理智,杀了全府中人。
那些人里,大多数人并未对不起他,丫鬟整日伺候他也是尽心尽力,更多人对老太爷的筹谋毫不知情,却因为被波及无辜死去。
刚开始的一百年,傅言礼被仇恨蒙蔽,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傅家所有人一夕之间惨死,这件诡事引来巨大轰动,无数道士和尚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上山,最后却没一个能走出那栋宅子。
他沾了满手的罪孽,后来在漫长又孤寂的岁月长河中独自走过,渐渐变得清醒,却发现事情再也无力回天。
不过如今要问傅言礼,如果能够重新来过,他会放过傅家吗?
答案毋庸置疑,他不会。哪怕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杀了那些和他流着同样血脉的人,但他愿意放过那群被无辜殃及的下人,和那些上山的玄门中人。
毁灭傅家之后,他的怨恨便已然消弭,就像之前说的,他恨的人早都死了。
傅言礼的本性并不坏,不然也成不了十世善人。
只是残余的怨念仍时不时盘旋在他心头,偶尔会蹦出来昭示一下存在感,比如看见美好的事物总想毁掉。这是厉鬼的特性,他们本就因怨恨而生,就算回归清醒,也会时常被想要破坏一切的本能控制。
傅家封印破的那天,若没有阿洛,傅言礼确信,自己一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他皱眉道:“不要用人的思维去想鬼,普通的厉鬼根本就没脑子。或许那人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厉鬼,却因此没了命,你觉得不需要管?”
在他看来,这小天师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竟然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老天会记下的。”阿洛平静看着他,语气是漠然到了极致的平淡,“鬼害人会遭天谴,人若无辜,死后自然能得到平反。世间能量是守恒的,老天比所有人都公平。”
傅言礼黑眸一凝,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片刻后嗤笑一声,道:“我现在有点好奇,你这人是如何长大的了。”
直到此刻,他方才看清,掩藏在她温和平静外表下,那颗冷漠的内心。
她的冷漠是高高在上、游离在外、超脱世俗的,她不庇佑人也不偏向鬼,她看待世间万物的眼光公平公正,因为太过公平,便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就如天道,漠然地注视着世间变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们两个,其实是两个极端。傅言礼是穷凶极恶的鬼王,偏偏他内心还保留着良知,会在意生命,向往世间美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阿洛是象征着光明的正道天师,可她却无欲无求,明明是个人,但没有一丝人气。
针对傅言礼的疑问,阿洛也给予了相应的回答:“师父说,我不需要沾染太多因果,因果是缠在人身上的线,线越多,越难挣脱这个世间囚笼。他希望我得道飞升,超脱于世。”
所以她自小便生活在青原山,基本没接触过外人,每日里除了修行便只有修行。一旦沾染上因果,她都会尽快消除。
许正帆稍微帮助了她一点,她便用预言与平安符和他算清因果、划清瓜葛。
傅言礼也不跟她多说了,两个人想法不同,强行交流也没意义。
“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挺超脱的。”他双手抱臂飘在旁边,居高临下瞅着她:“快点弄好,我还要玩游戏。”
祖宗变脸太快,阿洛都被搞蒙了一下,她抓着手机低下头,继续看了一会,最后接下三个省外的苏市一个风水单子。
这次为了省时,她定了一张直达的飞机票。
傅言礼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得不爱理人起来,整天自己抱着手机在一边打游戏,似乎有了小脾气。
这还是阿洛后知后觉发现的,因为他虽然不跟她讲话,但总会做出一些小事吸引她的注意力。
例如打游戏的时候放游戏音效,还会跟游戏里的队友吵架——他不会打字,只能开喇叭跟人家对喷。
是的,他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其他游戏的玩法。
他的名字叫言礼,大概是希望他言行举止大方有礼的意思,然而结果却南辕北辙,这人喷人极其有一手,他不用现代脏字骂人,而是咬文嚼字用古语骂,有时候把对面骂得狗血淋头,人家还一脸懵逼听不懂。
阿洛坐那里打坐,就听他在旁边问候人家父母,语气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基本上每玩一局,他都要跟人吵一次架,毕竟祖宗是个新手,游戏技术菜到抠脚,被人骂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祖宗是有文化的骂人,不过偶尔也会碰上听懂的,这时候局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那个骂人法真是损极了,每次都能把对面气到爆发一连串国骂。
一般遇上这样的情况,祖宗就会说:“有本事留个姓名,下次再战。”
然后等一局游戏完了,他就会钻进手机里,顺着网络去找那个人,人给了鬼姓名就是有了羁绊,每次一找一个准,找过去给人家丢份霉运让人倒霉个几天,这样的损事祖宗做起来可太顺手了。
阿洛:“……”
发现阿洛在看他,傅言礼就一本正经地说:“他要是不骂我,我也不会去找他,这是因果,你不是不管这事吗!”
阿洛的确不管这事,她总觉得这时的傅言礼像个别扭的小孩,明明看不惯她的做法,却又不直说出来,自己在边上生闷气等她猜。
她想了想,试探问他:“你想我去捉鬼?”
傅言礼冷嗤:“谁管你捉不捉鬼。”
她仔细观察,发现他这话并不违心。也就是说,他的确不在意她是否捉鬼。那他不开心的点在哪里?
阿洛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就像只高傲的猫咪,阴晴不定若即若离,开心了让铲屎官摸一摸,不开了碰都不让碰一下。
两人维持着这貌合神离的关系,直到阿洛登上前往苏市的飞机。
傅言礼第一次上飞机,他特别好奇这个大铁鸟是怎么飞起来的,飞机起飞后就在机舱里钻来钻去,阿洛时不时就能看见他半个脑袋陷进飞机体内的惊悚场景,看着像飞机在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