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总有些极度难堪的场景,他在记忆里面埋得实在是太久了,就算是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想好到底用什么样的方式呈现给晋杲阳看。
陆轻并不想耽误比赛,当天回去以后就给石妍雪打了电话。
石妍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皱眉,陆轻你疯了?
就自从看陆轻越来越不顺眼以后,石妍雪现在没事不会给陆轻打电话,今天接到他的来电时也格外的诧异,却没想到他迎面给了自己一记雷击。
陆轻说要把自己过往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晋杲阳听?
你没事说这些东西做什么?以前的很多东西连石妍雪都觉得难堪,更遑论还要告诉给晋杲阳听,你是真觉得他太喜欢你了是不是?你们好不容易现在走到这种地步,你生怕他看不到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就是要给他看的。陆轻道。
石妍雪猝然顿住。
你大概不知道晋杲阳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时,陆轻反倒是格外地冷静,我跟他住的那几年时间里面他也不是半点都猜不到我在经历什么,但是他半个字都没有问过。
他不但不问,晋杲阳还会想着法子来哄他。如果自己说了他就会仔细听,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那他会给予全部的耐心和尊重。
如果都已经是这样了,陆轻还不打算将自己全部呈现给他看,那他才是疯了。
我打电话给你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的,不是听你说教的。陆轻想到这里,反倒是开始有点不耐烦,要是没有你就不用说了。
沉默片刻,石妍雪直接撂了电话。
陆轻: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晋杲阳和陆轻继续改歌。
所有的选手都在改,虽然依旧改得非常悲痛,这次常青岭老师却是经常来看他们,时不时的会提点指点意见,还真让大家难得地轻松不少。
于是在拼命赶歌的间隙,大家也不可避免地担忧起了晋杲阳和陆轻,在他们从音乐教室回来的时候没忍住道:阳阳,你们还没想好吗?
没有。晋杲阳摇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还有两天就又要交歌了。所有人蹭地下就坐了起来。
写歌这种事情,其实急也没办法。
晋杲阳和陆轻也不是头次拖延了,自我舞台的时候陆轻就写不出歌,直到快上台了才选择的即兴,晋杲阳更是连彩排都没有赶上。
于是晋杲阳现在的心态其实非常平稳,安抚道:没关系,实在不行就不改了,现在这个版本也不是不能用。
想到两人的底线就放在那里,就算没有神级舞台也足够看了的,选手们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但是程明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趁着陆轻没在就把晋杲阳拉到了小角落,忍不住道:但是阳阳。
如果就用现在的版本,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程明宿道:毕竟这是你们的首个合作舞台呢。
晋杲阳知道。
但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会更加的耐心与平静。他和陆轻都是这样,就算是这次的作品真的没有那么好,他也并不想为了成绩去打乱了自己的步调,他们想要想要表达的东西必定得是他们真正在想的东西。
相比于这个,他反倒是更加担心陆轻的状态。
陆轻此时还并不明显,但是如果他反反复复地整理过去的情绪,他会受到影响吗?到时候自己又应该做些什么?
这件事晋杲阳都没有来得及准备,石妍雪就再次拨了电话过来。
当时两人才刚从音乐教室里面出来去吃饭,就听到石妍雪冷冽而急促的声音,陆轻,你大哥出了点事。
两人同时顿住。
陆轻的大哥他知道,在陆轻的父母去世以后,他的家里就只剩下了大哥陆放。晋杲阳在媒体报道上见过他,是时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面的人物。
但就像是陆轻从来不愿意提家里的事情一样,晋杲阳也很少听到陆轻提到他的大哥,他也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如何,立马就道:你别急,你要回家一趟的吧?我去帮你请假。
我不急。
安安静静地听石妍雪那边把事情的原委说完,陆轻的情绪反倒是并没有很过激,直至片刻,才接着道:那你帮我请假。
石妍雪是说他大哥出了车祸,他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到今天早上才回,但是刚刚出公司就遇到追尾,有点轻微的脑震荡,现在才刚刚送回家里。
这种情况他是肯定要回去看看的,但是当即就准备走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扭头看着他,阳阳。
晋杲阳愣住。
陆轻应该只是普通的道别,短暂的安静后,只道:你会等我回来的吧?
听起来就只是像在嘱咐比赛的事情,晋杲阳点点头,当然。
可真当陆轻点头,又注视他片刻才终于转身离开的时候,晋杲阳忽的再次微怔,总觉得陆轻的眼眸漆黑沉寂,方才有那么瞬间竟是静得可怕。
但也只不过是刹那,陆轻就已经离开上车。
陆轻要去的地方是观澜区的临江别墅,他在母亲过世以前一直生活在这里,他的大哥也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搬出去。
石妍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陆轻先被节目组的车送出了录制片场,随后又换成了石妍雪的车。石妍雪在他上来以后就道:追尾的事故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你大哥应该也已经醒了,回去以后直接就能见到。
我们现在过去,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你下午就能回,这样晚上还能赶得及回节目组。
陆轻点头,也不说话。石妍雪直到把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以后才突然顿住,发现陆轻的状态与平时并不相同,问道:你担心他?
陆轻掀起眼帘,你看我这样子像吗?
石妍雪说不清楚,觉得他有某个瞬间好像的确是在想什么事情,那种感觉跟几年前状态还特别糟糕的时候尤为相似,但是又转瞬即逝。
那你是最近想跟晋杲阳摊牌想傻了?石妍雪皱眉,一时竟有些描述不清楚他此时的情绪,你
没事。陆轻道。
片刻后,石妍雪直接放弃追问。
观澜区的临江别墅距离录制片场很远,陆轻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别墅外围倒是非常清净,走进去以后便能看到陆放的各种助理和医护人员在忙忙碌碌的穿梭来去。
刹那间席卷而来的记忆与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就在三年前和晋杲阳因为卖吉他吵完架的当天,他也是收到了这么个电话急匆匆地赶回来,然而当时的画面比起现在会更加的慌乱与压抑。
最重要的是,他当时还听到了一句谎言。
等陆轻穿过客厅,这些助理和医护人员便自觉开始往外走了,给整个房子留下安静的空间。陆轻推门而入,说过那句谎话的人早就已经没事。
他的大哥陆放,头顶还缠着刚刚换过的绷带,就这样坐在床上朝着他看来,展露出与他别无二致的锋利眉目。
陆轻骤然停在门口。
从接到电话开始就层层叠叠的情绪在此刻突然排山倒海,他的瞳孔微扩,明明如同岩浪般的汹涌,却又在瞬间倏地静止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