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天气,天黑得不算早,外面才麻麻黑。
大伯母放下碗筷,又问旁边埋头呼哧呼哧喝红薯稀饭喝得正香甜的儿子,“大娃儿,今天星期几了?”
长得牛高马大的少年眼神清澈如孩童,声音也带着几分幼稚的欢脱,“今天星期三啦!还有两天早早就能回来陪我玩儿啦!”
大伯母深吸一口气,突然爆发出河东狮吼的功夫,操起墙角的高粱扫把横眉竖目地对苏早早大喊:“说!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别想骗我说学校放假!”
前不久才放完五一,她对学生娃娃们要放些什么假可是一清二楚的。
面对大伯母满脸“你个讨人嫌的回来干啥,不说清楚老娘neng死你”的凶悍表情,苏早早很淡定地掏裤兜,从裤脚已经有点短的校服裤兜里掏出两块东西,走过去拍在饭桌上,“我捡到点东西,想回来给你。”
大伯母狐疑不决地看看她,再低头看看桌上两坨shi黄的“石头”,嫌弃地往后仰脖子:“这什么玩意儿?别是捡的shi吧!”
苏早早抽了抽眼角,深刻怀疑自己直接拿金子给大伯母,而不是拿钱给她,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
堂哥已经看见妹妹了,眼睛一亮,可不管屋里的气氛怎么样,丢下饭碗欢欢喜喜蹦跳着过来抱住苏早早就开心地转圈圈:“早早!早早!你回来了!哦哦哦早早回来咯!”
苏早早习以为常地任他抱着自己转了好几圈,等差不多了才拍拍他脑袋,“哥,放我下来,我头晕。”
其实不晕。
不过堂哥对她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立刻乖乖将她放下,还笨手笨脚给她揉太阳穴。
大伯母看得火大,粗着嗓门大声说话:“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准拍他的脑壳!人已经够傻了,还拍!”
堂哥不懂脑袋为什么不能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保护妹妹,只见他双手展开挡在苏早早面前,就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仔那样坚定地看着他妈:“妈,你不要凶早早!”
哟呵,有了妹妹就忘了妈!
大伯母气得仰倒,刚歇下去的烦躁火气又猛地蹿了起来,扬起扫帚就要把两个孩子一块儿揍了。苏早早在扫帚落下来之前冷静地说:“不是shi,是黄金,我找人看过了,纯度挺高,应该是以前那些人埋起来的金子。”
金、金什么?
大伯母一口气没喘出来,整个人陷入了茫然中。
五分钟后。
天还没黑,苏家的大门就紧紧关上了,一向舍不得开灯费电的大伯母将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下,三个人盯着饭桌上的两坨东西不说话。
大伯母是激动加怀疑,堂哥纯粹就是凑热闹,苏早早则是琢磨起自己要怎么忽悠大伯母相信自己这个周末有事不能在家。
半晌,大伯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一双眼睛跟夜猫子似的发着光:“早早,你真是在土里刨到的?是在哪个地方?明儿我跟你堂哥扛上锄头也去刨!”
堂哥听见提及自己,虽然不懂,却依旧第一时间兴奋地扭头,跟他妈一样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妹妹: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苏早早“哦”了一声:“然后闹得人尽皆知,然后一起上/交/国/家?”
大伯母一噎,她可没那觉悟,毕竟家里穷得叮当响,交啥交啊,“那、那我们晚上摸黑去呗。”
“晚上能刨个鬼?”苏早早跟大伯母之间几十年相处,已经习惯了互怼模式,毫不客气地打消她的念头:“我最近做了个梦,梦见我妈他们了,这金子就是他们在那里蹲着挖,我觉得奇怪,就真找去了,说不定下回他们还能带我去挖以前那些地主藏起来的宝贝。”
说起弟妹他们,大伯母一脸贪婪也落了下去,眼神有些暗淡,很快又重新亮起来,“看来他们去了下面也没忘了咱们,那以后你就好好睡觉,晚上别熬夜学习了。”
想了想,觉得不对,大伯母又说:“白天哪也不准去,好好念书!”
看着桌子上的金子露出个笑,“等明天我就去打听一下,看哪里能收这个,要是镇上不成,我就去城里看看,哪里开价高我就卖哪里,卖来的钱就存着,这么大两坨,指不定你念大学的钱都能有了。”
大伯母从来没接触过金子,连金店都没踏进去过,哪里知道金子现在的行情,只知道金子就是贵的。
苏早早拿回来的两块黄金都是从带回来三块元宝中的一块上绞下来的,一个金元宝五两重,这里大概有100克,按回收价低一点算,约莫能卖万把块钱。
她把这些直接交给大伯母,为的就是能让大伯母手里有一笔钱,平时生活开销上能大方一些,生活压力不至于太大。
现在看大伯母的意思是要一分钱不花全部存起来,苏早早郁闷,“念大学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大伯母不以为然,撇着嘴嫌弃地睨她:“我不管什么贷不贷款的,别以为我不懂,我可是专门去跟人问过的。这个贷/款好是好,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没出学校就背着贷/款要还,像个什么话,回头谈对象都要遭嫌弃!”
好好的话叫她一说,真是没个中听的字眼。
大伯母喜滋滋地将金子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突然奇怪地抬眼看苏早早:“奇怪,你今天怎么都不跟我拍桌了?一张脸也跟冻僵的老腊肉一样,就没见你动过脸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