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风在家呆了两天,林母也有两天没回家了,偌大的房子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厨房看上去久未开火,冰箱里只有林沐风前一天在外面超市买来充饥的零食。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包泡面,连火都不想开,直接烧了一壶水,大碗泡面,用盆子盖在大碗上面,最顶上架了双筷子,自己靠在橱柜旁,刷起了手机。
他先把各个企业号头像上亮着的红点一个一个摁掉,其中有一个企业号心机地在头像图片上画了红点,林沐风来回点了好几次,这才反应过来,干脆把这个企业号给删了。
等好不容易整个通讯录都清理干净了,姜江的头像才出现在手机最下方,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依旧停在他回家的那天。
林沐风关了社交软件,转而点开客服号,这边的聊天记录时间更远,想来姜江都已经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他看了一圈,实在没什么意思,把手机往衣服袋子里塞,焖在旁边的泡面碗壁上冒了水珠,他抿了抿唇,把泡面端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就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直到林母再一次响起他这个儿子。
“来市第一医院,你爷爷出事了。”
……
来回不过三分钟,陆诵行就拿着线索卡回来了。
“不过如此。”
他单手夹着线索卡,随意丢在桌面上,看上去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话下。
苏晓琪和夏桐都持怀疑态度,一个去堵大朱,一个追着陆诵行问。
“你俩玩我们呢?”
陆诵行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身子弓了一半,想起什么似的,换了个姿势,慢慢坐下。
“你膝盖怎么了?”姜江没其他俩那么大大咧咧,对各种细节观察得也更仔细,整个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察觉了异样。
陆诵行一愣,手上刚拿起的薯条掉在了桌上,薯条尖沾了番茄酱,这会儿在桌上炸开,昏暗的灯光下像绽放的一滩血迹。
“没事啊。”陆诵行敛去眼底的惊慌,伸手捡起薯条,丢进垃圾桶里。
……
男生走完了顺序,就轮到姜江了,店员把姜江带到密室门口,再一次提示了整个流程之后,门把手拉开,无尽的黑暗将姜江吞没。
密室前一段是下行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泛着丁点红光,房间里开了供暖,但也抵消不了这渗人的凉意。
“爸爸,妈妈!救我!”楼梯底下传来声声孩童的哭嚎。
姜江站在原地,先用棉服的帽子裹好了自己,确保眼睛只能看见路,而不会看见其他什么东西。她双手握拳,跺了跺脚,给自己鼓足了气,抬脚往下走。
“妈妈!”
一格。
“救我啊!”
两格。
空心木质楼梯即使铺了厚厚的地毯,仍能发出让人绝望心颤的混响。
姜江双手捂着耳朵,蜡烛卡在指尖,终于抵达了平地。
红光骤然消失,背景音乐也瞬变,尖锐刺耳的咒骂声、瓷器破碎声、身体被捅穿的声音,叫嚣着灌进姜江的耳内。
又是两格下行的楼梯,挪着步子摸索过一阵,所有声音都乍然消失。
姜江的心被猛的攥起。
“轰隆。”
整个密室亮起短促又渗人的白光,视线范围内赫然出现一双惨白的双脚。
姜江猛然闭眼,颇有种被游乐园的大摆锤挥到半空后瞬间掉落的失重感。
“救……”她尝试着开了开口,凭借自己宽大的棉服,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妈妈,救命,放过我……”
杵在她眼前的鬼没有任何动静,密室又响起几道雷声,闪过几道惨白的光。
姜江看见那“鬼”向她伸出了手,手上还拿着刀状物。
“妈,咱们有话好说,放我过去,我去前面拿线索。”她欲哭无泪,只能一点一点挤着鬼走。
那鬼似乎是被姜江的执着打动了,侧过身子让姜江走。
姜江到任务房间,按照提示做完了熄蜡烛仪式,转头见那“鬼”还堵在门口,向她举着“刀”。
“我要走了,大哥,别送了,我吃不消。”
她硬着头皮走到门口,鬼跺了跺脚,密室又炸响一道雷。
这会儿姜江才终于看清,那“鬼”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线索卡。
姜江:……
早说啊,真的是。
……
姜江回到房间,头上的帽兜依旧没摘,急哄哄冲进来,活像一只幼体恐龙。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那群男的,嘴里没一句真话,我相信你。”
夏桐黏上来,抱着姜江的手臂晃啊晃。
姜江摘下帽子,把手里的线索卡丢桌上,也去全家桶里捞了个鸡肉卷,大啃了一口。
“我觉得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你是第一百个人,仪式从你这开启,你应该是最恐怖的……隔。”
完全没有安慰人的意思,反而给夏桐当头一棒,说完就认真吃起手里的鸡肉卷,咬肉的狠劲儿像是要把刚刚的记忆狠狠删除了。
夏桐惨叫一声,一边的苏晓琪刚要出门做任务,顺手扶了一把,两个人抱着头,蹲在一处痛哭。
从外面刚解手回来的陆诵行甩着手上残留的水珠,绕过哭成一团的两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干嘛?两个女人一台戏?”
他抽了几张纸,把手都擦干净了,在肯德基牛皮纸袋里掏了一圈。
“操,老子的鸡肉卷呢?”
坐在一旁吃了一半的姜江愣住,不好意思地朝陆诵行摇了摇手上只剩半个的鸡肉卷,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不好意思啊陆董,待会儿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样一对比,留守儿童小林真的很可怜。
剧本杀这个似乎写的有点拖沓啦,马上把林沐风叫回来!
第33章亮灯
疯玩了一整天,差不多晚上九点姜江才拖着步子回家。
冬日太阳落得早,晚上温度也低,放在往常这会儿还能隐隐听见广场上劣质音响震耳欲聋的舞曲,临近年关,不过刚过九点,整个小区都寂静了下来。
虽然剧本杀是上午玩的,后续活动也冲淡了进几趟密室带来的恐惧,但此刻老旧小区电压不稳的路灯、寒风吹动树梢的窸窣作响、路边挂了半年未取导致掉色脱漆的横幅……无一不在牵动姜江敏感的神经。
住底层的老人受不住这冷,吭吭地咳起嗽来,近处有脚步声响起。
姜江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又放松,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江女士总是叮嘱自己晚上不要乱跑,没家回的流浪汉就等着年前宰人一刀。
她缩了缩脖子,把帽子再次盖到自己脑袋上,加快步子往家赶。
赶路赶得着急,姜江埋着头,全然没发觉楼道里每层的声控灯都亮着,一直亮到四楼。
她脑子走马灯式地播放上午在密室里遇见的鬼,视线里的那双惨败的脚……那双……脚!!!
她还没踏上最后一格楼梯,被赫然出现的运动鞋吓惨了,一个没留神就要往后仰。
“小心!”
一声不能再熟悉的急促而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是林沐风。
姜江慌乱之中扒住了边上的扶栏,整个人脱力软了下来。林沐风俯着身子,一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扯着铁栏杆。
“在想什么呢?从这摔下去,下学期我不想有个痴呆前桌。”
林沐风像是舒了口气,收敛了眼中的慌乱,低低地笑了起来。
“哪有杵在楼梯口的。”
姜江咽了咽口水,声音依旧发颤,她抱着头瘫在地上,给自己拍了好一会儿胸脯,这才缓过神来。
声控灯闪了闪,熄灭,楼道里又陷入一片昏暗。
林沐风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条胳膊隐隐有些发抖,没有半分犹豫,跺了跺脚,声控灯再次亮起,而后才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今天怎么那么怕?”
声音染上他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姜江摆了摆手,突然提示到自己胳膊还被人窝着,着急忙慌给扯了出来,贴着墙低头掏自家的钥匙。
“谁叫你没事装神弄鬼啊,你不知道今天我……”
林沐风垂着眼看面前的小姑娘,估计是在外疯了一天,这会儿头发有些凌乱,贴墙站的衣角也粘上好些墙灰。
他伸手给人向自己拉进了几步,这次扯的是衣角。
“墙上脏。”
姜江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她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眼林沐风,发现少年的眼中布了不少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丝毫没有打理的意思。
他就背了个纯黑单肩包,敞着外套,像雨天被浇透的流浪狗,虽然嘴角是扬着的,但眼底是姜江看不清的落寞。
“你怎么回来了?”
声控灯又灭了,但这次两个人都没要让灯再次亮起的打算,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触碰,窗外有光,悉数印入林沐风的眼中,萤火点点。
楼下栗子摊铺刚刚收工,凛冽的寒风中混杂了清甜的栗子香,姜江不知不觉又贴上了墙壁。全然不顾满墙的灰。
林沐风又朝她走进了两步,两个人之间只隔了半臂的距离,呼吸交融,空气中如薪火点燃,一片炽热。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