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找了一圈,几个卧室都找遍了,都没瞧见周建设的影子。不过她倒是知道,周建设为什么这么放心地连大门都没关严实就走了,因为周家稍微值钱点东西都没了,只剩两张架子床和破旧的棉被,其他的东西都被搬走了,估计是卖了吧。
卧室没人,姜瑜又去了厨房,以前,冯三娘还在的时候,总是把厨房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冯三娘这个人虽然脑子糊涂,不过做事勤快爱干净,而现在厨房的灶台上累积了一截手指头那么厚的灰尘,摆放碗筷的木柜旁边也结了几张交错的蛛网。
显然,周老三苦心维护了二十年的家已经分崩离散了。他一死,子女连伙都不开了,也不知周老三地下有灵,看到这一幕是何感想。
人都回来了,也没开伙做饭,周建设总不可能整天都饿着肚子啊,姜瑜大致猜到他去哪儿了。
关上门,姜瑜往范寡妇家而去。
周建设果然在那儿。两人应该是颠鸾倒凤完了,裹着被子窝在床上小声说话。
范寡妇纤细的手指在周建设的胸口打转,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娇滴滴的,如诉如泣:“建设,你说要跟我过一辈子,不会是骗人家的吧?你去这一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村子里,谁都可以踩我一脚,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要不是为了等你回来,人家早回娘家去了!”
若是以往,范寡妇没想过嫁给周建设。因为夫家肯定不同意,而周建设比她小了十几岁,肯定也不愿意娶她,两人就做一对露水夫妻就算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周家势大,只要周建设愿意娶她,她夫家也没办法。而周建设因为坐过牢,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也不愿意嫁给他,她也就成为了备选之一。
但怕就怕在周建设会想找个黄花闺女,所以范寡妇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周建设欢心。毕竟,能嫁给他做正头夫妻,怎么也比这样偷偷摸摸强。
周建设色眯眯摸了一把她雪白高耸的胸尖:“除了你,还能有谁?这辈子也就你对我最好了,我当然要娶你。不过不是现在,你得再等我两三年。”
范寡妇都三十几岁了,哪等得起,她不满地嘟囔:“为什么?你骗人家的吧。”
三年时间这么长,谁知道中间会出什么变故。万一周建设转身娶了别人,她怎么办?
周建设抓住她的下巴亲了一口:“骗你做什么?我明年要去上大学,哪有空结婚,而且学生结婚像什么话?你见过还在读书的学生结婚吗?结婚的事等我毕业后再说,等毕业我就会分配工作,就是干部了,也可以把你带进城,再也不用在村里受委屈了。那时候再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给我,不好吗?”
范寡妇心里虽然有点小算盘,但毕竟只是个农妇,接触的东西太少,见识太浅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还真被周建设描绘的这幅宏伟蓝图给糊弄住了。做起了进城的美梦,还娇柔地主动献上了香吻。
姜瑜可没兴趣听他们的活春宫,赶紧捡了颗石头打在窗棂上,马上惊醒了屋里的两人。
两个人分开,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到北风刮来,打在窗户上啪啪啪作响。
“可能是风刮动了什么东西吧。”周建设低声道。
范寡妇点了点头,又窝在他胸口,问出了姜瑜很好奇的那个问题:“建设,你怎么能去上大学啊,是建英给你弄的吗?”
“嗯。”周建设没有否认,“她搞了两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等明年开春,就让公社推荐咱们兄妹俩去。”
听说周建英也要去上大学,范寡妇是又羡又妒:“建英真是厉害。不过你们这一去就两三年,她就不怕黄哥不开心吗?”
其实范寡妇想说的是,不怕黄为民又找了其他新欢,抛弃了她吗?毕竟黄为民有权有钱,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说起这个,范寡妇就有点泄气,都是村里的,这周建英咋就那么厉害,能攀上高枝,找个那么厉害的男人,弄得他们周家跟着鸡犬升天!她却只能找个坐过牢的,还得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周建设现在对这个能把他从牢狱里掏出来的妹妹有种盲目的崇拜和自信:“放心吧,建英她说没关系的,她有办法。”
而且他到底是比范寡妇要有见识一些,知道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又补充了一句道:“等上完大学,建英是大学生,出来会分配到机关单位做干部了。说出去,对黄哥也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这是一件好事,黄哥也支持。”
两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些许的小事,但都没说到重点。
只有姜瑜弄明白了周建英的打算。
这周建英真是好算计,利用黄为民报了仇,把自己的仇人通通折腾了个遍,还把自己的哥哥从牢里捞了出来,然后在明年的变革来临之前,给自己和兄长搞个大学生的名额,躲进了大学,安稳过日子,避开这段动荡的时期,等过两年形势稳定了,她也毕业了,从大学出来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受人尊敬的国家干部。
至于红袖章在浮云县犯下的罪,哪怕清算,也清算不到她头上,毕竟除了他们这些知情人,知道有她在背后鼓动黄为民。就算有人听到了风声,也没切实的证据表明这跟她有关。周建英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作为一名重生者,周建英应该知道工农兵大学的学历有多水才对,在单位的升迁也远比上恢复高考后,正儿八经考上大学的人。
她这么精明,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人生留下这么大的污点和短处。
可能是因为周建英最近的表现很亮眼,所以姜瑜完全没想到周建英正是因为看不进去书,考不上大学,顶替她名额的希望又落空了,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工农兵大学。
第126章
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 没惊动周建设,姜瑜转身默默地回了翔叔家。
躺在床上,姜瑜想了许久, 从周建设的话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应该不是减刑出来的,而是案子推翻,消了案底出来的。否则,有案底的人,说破了天,也没办法推荐去上工农兵大学,更没办法通过政审。
由此看来,周建英或者说那个黄为民在浮云县的势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 姜瑜就这事问了沈天翔:“工农兵大学的推荐要开始了吗?咱们公社今年有几个名额?”
沈天翔掀起眼皮看姜瑜,目光带着审视:“你怎么问这个?难道你想去上大学?”
不等姜瑜说话,他又道:“这事你就忘了吧, 若是我还在做村长,还能想些许法子, 跟其他几个村争一争, 现在嘛……”
他摇头, 目光中带着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小地方亦如此,一旦退下来,谁还理你。
姜瑜看他这反应, 心里有了猜测:“这名额莫非是留给了周建设兄妹俩?”
他们兄妹俩的户口还在村子里,要推荐也只能从村子和公社里拿,断然没有越界去县城直接抢夺其他单位和村子名额的道理。周建设那话糊弄糊弄什么都不懂的范寡妇还行,对其他稍微了解我国户籍制度的人都蒙不过去。
沈天翔烟斗一颤,诧异地盯着姜瑜:“你这孩子从哪儿听说的?”
这件事连村子里和公社都没几个人知道。沈天翔虽然退下来了,但到底干了这么多年,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公社和其他村里也有不少看不惯周家兄妹的,知道他跟那对兄妹不对付,所以不少人事先给他透了底。
姜瑜瞧他反应这么大,笑了:“这么说都是真的了。”
沈天翔沉默了片刻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正式的选拔是在年后,不过因为开春后要忙着春耕,没这么空闲,所以不少村子会在冬末就把这事给定下来,等开春,上面下发了通知,再直接把人报上去就是。咱们公社总共有五个村子,近万人,往年都只有两个名额,明年应该也不例外,不知道上面说了什么,刘书记的意思是内定周家兄妹了。其他几个村子的村干部都非常不满。”
当然不满,本来大家都有五分之二的机会,结果你周建英兄妹俩这么横插一脚,把两个名额都拿走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人家能不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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