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张国庆今天第三次接到他的电话,他开口就问:“找到你那侄女了吗?”
“没有。”梁毅沉着脸,把今天还丢了两个姑娘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三个姑娘同一天失踪了,不是小事,等荷花村的人赶到县城,恐怕得一两个小时以后了,晚一分钟找到这三个姑娘就多一分危险……”
“得了,你别说了。”张国庆打断了他,“你别着急,我这就给县公安局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去派出人手出去找人,对了,那三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他忘了问沈天翔了。梁毅尴尬地咳了一声:“一个叫姜瑜,还有一个姓沈,另一个跟她们差不多大,都是十几岁的姑娘。”
张国庆放下了笔:“我说,你说的还不如不说。”
“我打电话再问问,回头告诉你。”梁毅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又打到金安公社。
金安公社这边,沈天翔已经走了,是刘书记接的电话,他倒是知道两个姑娘的名字。
从这边得到名字之后,梁毅又打给了张国庆,不过第一次打的时候,张国庆那边占线,过了几分钟才打进去。
张国庆接起电话,声音有点沉重:“梁毅,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梁毅心里一突,嗓音有些干有些涩,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你说!”
张国庆拿起刚才记录的信息道:“我刚打给浮云县公安局,他们那边提供了一个消息给我,姑娘失踪这件事不是第一回 了。最近三四年,每隔个三五个月,浮云县就会有人来报案,说自家闺女丢了。有的是跟小姐妹出去玩,有的是上山割草,有的是去县城买东西,然后就这么一去不回了。这些姑娘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十四五岁到二十岁左右的未婚漂亮姑娘。”
说到最后,张国庆的声音有些沉重:“浮云县那边曾怀疑过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作案团伙。不过因为这些姑娘具体失踪的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事后也没找到她们的尸体,她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公安干警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只能不了了之。”
梁毅握住话筒,沉默了几分钟之后道:“小瑜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不会有事的。”
张国庆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打击他,转而道:“浮云县的邹副局长似乎跟你们家姜瑜认识,听说她失踪了,非常着急,他已经亲自带着人去县城里找人了,你也别担心,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人了。”
梁毅怎么可能不担心,姜瑜才刚满十六岁,白白嫩嫩,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还不知道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万一有个好歹,光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呼吸困难。
“知道了,麻烦你帮着盯紧一点,回头请你喝酒。”梁毅说道。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转过头对一脸欲言又止的小潘说:“走,出院,开车。”
“哦。”小潘忙提着行李,跑到前面,帮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再坐到驾驶座上。
小潘从前视镜上偷偷觊了一眼梁毅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小瑜出事了吗?”
“没有,去火车站,开快点!”梁毅厉声打断了他。
“可是,可是卢主任还在家等着……”小潘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识趣地改了口,“好,马上走,去火车站!”
吉普车在黑夜中疾行,很快就到了火车站,刚好赶上今天的这趟火车。
车子一停,梁毅就推开拿起自己的行李,大步往火车站里走去:“你把车开回去,跟姑姑说我有点事,外出一趟!”
小潘锁上了车,追了上去,面带愁色:“可是……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队长,我去吧,我去把小瑜找回来!”
梁毅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放心,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说完,他将包挎到了肩头,大步挤进人群,随着人流挤入了火车中。
看到火车冒着黑烟滚滚而去,小潘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他的手攥成拳,不住地在心里说,队长要没事,小瑜也要没事,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
厢式大货车颠簸了半天,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速度渐渐放慢了,也没那么颠了。
车厢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相继醒了,最早醒来的那几个姑娘都翻身坐了起来,绑着的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小声地哭了起来。车厢里到处都是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
就在这种沉闷、痛苦的哭声中,沈红英和林梅梅也慢悠悠地醒来了。两人都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感觉后脖子疼得厉害,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姜瑜姐,梅梅……”沈红英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旁边的林梅梅马上扑了过去,带着哭腔说:“红英,红英,咱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动,像是在车里。”沈红英也一脸茫然,她只记得她跟林梅梅站在街边等姜瑜,忽然后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
旁边一个还在哭泣的姑娘听到这话马上明白了:“你们是新被抓来的吧?我们遇到人贩子了。”
“人……人贩子?”沈红英吓呆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原著中说,姜瑜前世就是被人贩子,不对,是周老三伙同人贩子卖进了大山里,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当媳妇儿。
可那是77年的事啊,现在才75年初,差得很远呢!
听出她的惊恐,旁边那个姑娘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嗯,我是在赶集的路上被他们强掳上车,打晕带走的,我家在霖县那边,你们家在什么地方啊?”
“我们是浮云县的。”沈红英说。
那姑娘摇头说:“没听说过,很远了吧。”
沈红英很意外:“你们被带走几天了?”
那姑娘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应该是第三天了吧,最早的第四天。他们每天早上给咱们吃点东西,咱们白天就睡着了,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清醒,醒一次,好像就过去了一天。”
睡着?应该是在食物里放了安眠药,听到这姑娘那么说,沈红英心里更没底了,她恐惧地抓住了那姑娘的手问:“你们就没想过逃走吗?”
那姑娘惊恐地说:“逃?怎么逃?咱们的手都被捆了起来,而且他们手里有武器,不但有刀,还有木仓。咱们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逃啊?”
另一个也说:“是啊,很危险的,我怕死啊。听说他们是把咱们卖去给人做媳妇,反正……反正我在家里迟早也是被我爹妈收一笔彩礼嫁出去,他们才不管我嫁过去的人家好不好呢,只管谁家出的彩礼高,就把我嫁给谁。跟这有什么区别?”
她这番话引起了好几个姑娘的共鸣。尤其是家里好几个姑娘的,女孩子不值钱,都是给哥哥弟弟甚至是侄子攒老婆本的赔钱货。
这么一想,似乎被人贩子卖给光棍也没那么恐怖了。
但沈红英不一样,她来自后世,两辈子都是被家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怎么愿意嫁给老光棍,一辈子窝在深山老林里,不停地生生生。她赶紧把后世从报纸、电视、互联网上看到的被拐卖人的惨剧说了出来:“你们想得太美了,娶不起媳妇儿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他们不是打死过好几个老婆的就是瞎子,瘸子,或者有其他毛病。借了一屁股的债买个媳妇回去,不但要给他做家务,生孩子,还要挣钱替他还买咱们的债,如果我们受不了想跑,他们会凶残地打断咱们的腿,把咱们关在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让咱们出门,直到生下儿子为止,要是生了女儿就丢到河里淹死了……”
听到她描述的各种惨状,姑娘们都下意识地打起了哆嗦,害怕地哭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不想被卖啊,我想回家!”
先前出声的那姑娘又说:“你们别听她胡说了,她吓咱们的,她又没被卖过,怎么可能知道?对方花钱买了咱们,还不得好吃好喝地守着咱们啊,不然把咱们虐待死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钱不就打了水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