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了尺玉一眼,跳上床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叼着猫咪后颈将猫扔下床,而后再将胖胖的自己安放进顾长安的怀里。
果然还是长安的怀抱最舒服了,什么客房,虎虎不认识。
尺玉在床下看着它,只觉得这个有两个分丨身的老虎好生不要脸!奈何猫猫只有一团大,反抗不能,只能团成团委委屈屈地睡了。
顾长安在睡梦中,不知道他的两个心肝宝贝都背着他做了些什么,他无意识收紧了手臂,将小老虎搂得紧紧地,陷入更深的梦境之中。
……
第二日,锦衣卫们果真结伴前来告别。
恰逢顾长安这些时日一直在研究小饼干,锦衣卫们便人人都买了些饼干,准备在路上吃。
却没想到刚吃一块,孙总旗就苦笑道:“这东西估计得呈给陛下。”
从杭州府走水路上京,莫约半个月的功夫。锦衣卫们一归京,便风尘仆仆地把东西呈给了朱瞻基。
恰逢节气变化,令朱瞻基有些咳嗽,他已经清淡饮食多日。猫爪一样有着粉色肉垫的小饼干一入口,就唤醒了他的味觉。
猫爪饼干又甜又脆,带着些牛乳香味。咀嚼之间,还似有一股热气蔓延开来。那股热气首先安抚了他疼痛的大脑,又缓缓下沉温暖了冰冷的四肢百骸。
朱瞻基闭着眼慢慢品尝着,秉笔太监王大伴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见他神色舒爽,便笑着道:“陛下,可要喝口茶?”
“这小家伙,花样倒是多。”朱瞻基摆摆手睁开眼,问,“这猫爪饼干,是人给的,还是猫给的?”
“是那顾小郎君手制的。”孙总旗低头答道,“那株仙草……则是他身边的猫给您的。”
那草摘下来多日,就摆放在那么个简陋的木盒里。此时看着,却毫无枯萎之相,反而水光盈盈,衬得那盒子都珍贵了起来。
朱瞻基抚摸着盒身,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这草他也是知道的,卢玉润还乡那日,特地去那顾小郎君的铺子里告别,就得赠了一株这样的草。
那草当时只有巴掌大点。可就巴掌大点的草,就让卢玉润那老家伙浑身毛病好了个七七八八。
莫说告老,便是回来再干个几十年,恐怕也无甚问题。
都给了卢玉润,才想起来还有他。
哼,小没良心。
也就是盒子里这株草比卢玉润那株大上许多,才没让朱瞻基怄出个好歹来。
他将盒子一关,点了点身侧的饼干盒:“给各宫都分一点,再给三位阁老备上一份。”
“喏。”秉笔太监低声应了,又问,“陛下,这草可要现在就给您泡上?”
朱瞻基将盒子递给他:“泡上吧,给我小心保管。”
他发了话,秉笔太监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殿内唯留下两位总旗。
“陛下。另有一物,是那顾小郎君在杭州府开班授学,给医馆大夫们公布的。”张总旗呈上一张帛布,“那猫特意叮嘱我等,要将此方在北京城公布。”
朱瞻基细看着帛布上的药方,他也算久病成医,看得出这方子能解表化湿,理气和中。倒也合他现下之症。
他脑中思虑纷纷,气性倒是淡了:“马仪怎么说?”
“马知府延请了杭州府多位名医,都说这方子不错。”张总旗说,“这是尚未在病人身上用过,还不知其疗效到底如何。”
“马仪这人做事,我是放心的。”朱瞻基淡淡地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队留在杭州府。”
两位总旗齐声道:“是。”
“告诉他们,好生护着。出了事我拿你们是问。”
……
锦衣卫撤走,马仪的工作就正式上了正轨。
盂兰盆节将至,整个河坊街除了有间猫咖,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马仪带着人检查防火,路过猫咖时,就见那小郎君捧着本书坐在琉璃窗前,他膝头小猫睡成了一个猫条。
人与猫万分安然,毫无准备过节的模样。
他犹豫一瞬,踏进了猫咖:“顾郎君。”
“马知府。”顾长安放下书,望着他笑道,“你今日不忙么?”
“今日得检查河坊街的储水防火。”马仪笑道,“近日香市那般热闹,顾郎君不想去瞧瞧么?”
顾长安好奇道:“香市?”
“盂兰盆节快到了,现在的香市便是祭奠亲人之用。”马仪短短时日,已然像个杭州府本地人了,说起这些事格外的清楚,“原在花朝至端午,也有一个香市。开在西湖边上。来年你可去瞧瞧。现下么,香市独在昭庆寺处,加之秋闱将至,这些时日香市里很是热闹。”
“多谢马知府。若我得空,定然去瞧瞧。”顾长安笑道,“你既来了,喝杯茶再走,免得累出病来。”
他把睡懵了的小布偶放在沙发上,起身给马仪倒了杯店里的蜂蜜柠檬水,马仪道了谢,并没有推辞。而是拿着杯子步出店外,找附近酒肆借了水碗,一杯茶水给一起工作的府衙衙役们分了。
要知道这盂兰盆节,家家户户彻夜燃灯点香,他们最怕的就是走水。可大夏天的要顶着日头跑上跑下叮嘱防火,却也太过疲惫。
更莫说以往衙役们无需做这些事情,现下新知府一来,便方方面面的民生都要照顾着。衙役们心中不是没有气的。
可现在跟着知府跑前跑后,还能得到这般了不得的赏。衙役们火气顿消,工作得更起劲了。
马仪将杯子还给顾长安后,就步履匆匆地走了。
顾长安隔着窗,看他挨家挨户叮嘱检查,心下有些感慨。
白七走到他身边,将小布偶抱起,问他:“盂兰盆节是什么?”
白发的少年面容冷峻,怀中的小布偶却可爱得像个玩偶。这一冷一甜对撞,显得格外的萌。
顾长安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才道:“是人类祭奠亲人的日子。有传说逝去的亲人,也会在这一天回家看看。你说……那些亲人真的会回来看我们吗?”
白七手中一紧,抓得小布偶茫然地看向了他,又犹犹豫豫地凑上去给了这个大猫一个亲亲。
“长安想家了吗?”白七无意识地揉着猫咪,轻声问道。
“你见过人间的节日没有?”顾长安反问道,“等到了日子,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昭庆寺在杭州城外、西湖边上、宝石山下。是一座历经三朝的古寺。
香市便随甬道而设,一路往上,直到山门处才将歇。
随山而走,山脚有卖河虾蟹饼的,也有卖桂子荷花的。行至山中,就变作了香囊剪刀等物。快要靠近山门,那些摊子的物件就又变了,变作了香火经典。
游人往来闹闹哄哄的,也没谁说扰了佛门的清净。
白七没见过这等阵仗,一路走来简直目不暇接。顾长安便跟在他身侧,看上什么就付银子买什么。
猫老爷在杭州府声名鹊起,那些摊贩一见是他,便纷纷承诺能帮他送货上门。身价两个钱罐银瓜子的猫老爷就买得更起劲了。
步入寺中,却陡然安静了下来。庙里黄钟声调悠远,僧人们在香火缭绕之中闭目背经,好似那寺外的纷纷扰扰都与他们不相干。
顾长安买了根高大的香火,点燃后插入了天王殿外最大的香炉中。
他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青烟,没有许愿。
“长安。”白七喊他,“是长安的话,什么心愿都会实现的。”
“真的吗?”顾长安笑得眉眼弯弯,“那我要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长风将树叶摇得簌簌,日光就从那枝叶缝隙中倾泻而来,罩在顾长安身上,照亮了他蕴着水光的眼睛。
“一定会的。”白七说。
作者有话说:
假期余额已清零qaq
第40章盂兰盆节
昭庆寺的暮鼓敲过,晚风便跟着夕阳随山而下,卷起游人的衣袂,将他们的心愿带入天上。
顾长安在素斋馆里寻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尝一尝昭庆寺有名的素斋。
昭庆寺的素斋随着季节变化,适值夏日,便多是莲藕莲子所做的菜品。莲子粥清淡香甜,莲藕炖粉丝也鲜香可口。
“好吃么?”顾长安问白七。
白七面无表情地品了品,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这样啊。”顾长安歪了歪头,“我还说你要是喜欢,就回去做给你当早餐。”
白七立刻道:“长安做的我都喜欢!”
“这么善变,还是吃你的饭吧。”顾长安笑道,“趁着今日没有宵禁,我们还能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盂兰盆节是重要的祭奠亲人的节日,杭州府会连庆七日。这七日里都没有宵禁。大家可以在外看过热闹的花火,再乘着夜色与亲朋一起缓缓归家。
两人吃过晚饭,就跟着香客们下了山。
山间甬道已经点亮了烛火,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下山的路。山路两侧的摊贩们一边吆喝着,一边收摊准备转移位置。
白七看上了一个捏糖人的摊子,立在一侧看了人家许久。
他那白里夹黑的个人特色太过鲜明,那糖人小贩也不怕他,开口就是:“老虎老爷,要个猫老爷不?”
一个称职的杭州府百姓,必然牢牢地将徐小秀才的话本记在心中!
顾长安一阵无奈。白七却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蓦地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长安。
见他这模样,顾长安只能笑着拿出一枚银瓜子:“劳驾,给他捏个小白虎吧。”
“好嘞老爷!”那小贩快乐得高声道,“我捏糖人你放心咧,保准捏得像像的!”
他的手很快,几个翻覆起落,一个小老虎的雏形就出现在了他手中。他却没急着上色,而是拿起了另一个人形糖模,手很快的改制了起来。
顾长安只是看了个飞燕的功夫,小贩手里的糖人就改制好了。
那小小糖人穿着竹青外袍,头发只长至肩头,额间一道红纹格外显眼。他嘿嘿一笑递给白七爷,才开始给小老虎上色。
白七把糖人举到顾长安脸颊边对比,眼里盈满了快乐的星光。
顾长安本来有些尴尬,见他这模样,又忍不住笑了,问他:“我好看还是它好看?”
“你。”白七坚定地说。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长安。
小糖人也好,霞流宝石也罢,山林的风与日暮的光都聚在这一个人身上了。没什么比得上,没什么配得起。
顾长安看着白七的眼睛,怔愣间就听那小贩喊:“猫老爷,你的小白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