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姜晓菱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的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过去。
——她知道,那件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她弯下了腰,放低了声音问:“奶又哭了?”
“嗯,哭得还凶。”小河不高兴的撅起来嘴巴。
然后不解的看向她:“姐,奶奶为什么不跟着咱们走啊?她不跟咱走却一直哭,一直哭,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啊?
上辈子,这件事一直困惑了姜晓菱好久。
直到后来老家这边传来奶奶去世的消息,实在瞒不住了,妈妈才跟他们讲了缘由。
也正因为这,爸爸气得大病了一场,还自此和妈妈离了心。
想到这儿,姜晓菱用力的抿了抿唇,对弟弟嘱咐道:“我进去看一下,你回屋去把棉鞋换了,菜放着等我待会出来洗。”
说完她走到奶奶住的房前,用力的敲了敲门。
屋子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连之前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哽咽声也没有了。
她使劲的拍着门,对着里面大声的喊:“奶,开门!你把门开开!”
啪!
门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鞋子落地的声音。
“不开!走!别站那儿烦人!”里面传来了奶奶的怒斥声。
姜晓菱的手顿了顿。
前世就是这样。
那时候奶奶也是死活不跟他们一起去宁林投奔父亲,怎么劝也不听。
她和妈妈一直闹不清是为什么。
爷爷去世的早,据说是奶奶一个人将父亲还有小姑养大的。
小姑失踪之后,奶奶唯一的亲人就只有父亲。
虽然父亲因为支援三线建设去了一千多公里外的宁林,算是背井离乡。
可和孤苦伶仃的自己留在家里终老,投奔儿子不应该是寡母最正常的选择吗?
更何况爸爸还专门写了信,信上说机械厂的家属院已经盖好了,他也分到了房子,两室一厅。
爸爸说他把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置备齐了。
同时还委托了要来景平拉货的工友,让他到时候拐个弯把一家人都接着,带回宁林。
到时候就全家团聚了。
这不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吗?
亲儿子写信来请,还有专门的车来接。
可奶奶就是死活不同意。
当初姜晓菱和妈妈为了劝说奶奶和他们一起走,真的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劝动。
最后两天奶奶甚至把门从里面锁死,连他们的面都不见了。
三餐饭都得放在门口,由她自己出来取。
给就吃,不给人家也不要。
一直到走,老太太都没给他们开门。
她和弟弟在门口哭着求,可奶奶的心真硬啊,不是把鞋往门上砸,就是在里面破口大骂。
搞得他们伤心极了,只觉得奶奶变了,连祖孙多年的感情都不顾了。
直到上了来接他们的卡车,姐弟俩还哭得不行。
可让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有因由的。
当时奶奶是在屋里藏了人。
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被老太太藏起来的表弟表妹终于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俩孩子没护住不说,老人家也因此丢了命。
听到这个消息后,全家人都傻了。
在父亲的反复追问之下,妈妈才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大家这才得知,原来这事儿她居然是知情的。
虽然她没有出谋划策,却实实在在帮奶奶做了隐瞒。
尽管大家都知道,以妈妈那一向绵软的性格,奶奶说出来的话,她肯定不敢违背。
可大事面前不分轻重,关键时刻懦弱,不作为——
还是让她至此后,在父亲心里失了重量。
也因此,两个人产生了隔阂,好好的一个家最终还是慢慢的散了……
想到后来家里的情形,想到过不了几年就要经历的父死母亡……姜晓菱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冲着屋里坚定的说道:“奶,你说什么都没用,这屋我今天肯定得进去。
有事儿咱就说事儿,没事也别闹腾。
要么你自己把门打开,要么我现在就去拿斧子砸,你只要不怕惊动街坊四邻,咱就试试。”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极为坚决。
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不容置喙。
“你敢!再闹腾看我出去不打死你!”老太太在屋子里色厉内荏的嚷道。
姜晓菱不由得撇了撇嘴。
多少年了,吓唬人都不会换个方式。
还当她是小孩儿呢。
奶奶就是这样,从小不管她和小河犯了什么错,她总是黑着脸喊叫一声:“看我不打死你!”
可一辈子,也没有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想到这儿,她眼眶一酸。
抽了抽鼻子对着里面说:“那你赶紧出来打死我吧,你不出来,我就去拿斧子了。”
压根不准备给老太太留一点台阶。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姜晓菱默默的叹了口气。
奶奶这样,让她愈发的确定那件事确实提前了。
在她的记忆里,那俩孩子应该明后天才会来。
所以她才会紧赶慢赶的赶在今天去户管所把迁移证明给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