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些闻风而至、心存妒忌的莺莺燕燕,可以说纪四太太名不副实,说她德不配位,却也从没有人敢说,纪司予不够爱她。
她就是因为那份爱才咬牙走到今天。
可当一切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却也只能可笑的,自己问自己:呆在这偌大纪家的卓青,究竟是一个摆设,一个纪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连宋嫂都看清了这一切,唯独她还笃定地将自己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感天动地。
所以啊,说来好笑,如果说真的要说谁输。
全盘皆输的人,或许只有十八岁那年,雨中踮起脚尖,曾经真挚的、怀揣着最深切的、被打动的爱意亲吻心上人的阿青。
她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动心。
卓青闭上眼。
满面热泪,几乎灼痛得她口不择言。
可她这次至少不用掩饰,不用惺惺作态。
哭就哭吧,鼻涕眼泪一把流,也只哭这一次了。
她探手,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重新攥到指间,重新递到纪司予面前。
哪怕哽咽,可该说的话,在心底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话,终于也把一切收束得体面。
“你给了我很多很多,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珍惜过,所以真的很感谢你,司予,所以哪怕我知道你骗过我,我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去责怪你。不怪你,真的,这些年,我得到了太多本来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本来应该感谢你。”
她说:“走到这一步,错不在你,也不在我,归根结底,只是我真的不适合。”
长在泥巴地里野蛮生长的荆棘花,瞧着光鲜,却也孤劣,养的再好,也不会平白长出一枝玫瑰。
就像披着卓青皮囊的聂青,把自己逼得再久,再狠,再极端,也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纪四太太。
哪怕那条路上可登天,可以无视一切流言蜚语,可以拥有人所不能有的财富,享受无数人的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卓青抹了抹鼻子,笑着说:“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爱我。”
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并推到他面前。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曾经爱过我,请你帮我签个名字吧,司予。”
无论道路通往何处,可她见过繁华,才甘愿为庸人。
多好,世俗烟火气里,喜怒哀乐,四时三餐,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此过一生。
无声沉默中,那笔最终还是被人攥起。
纪家四少,从小到大,都写得一手好字。
“后续的财产分割和基金债务的问题,我会让手底下的律师团队私下处理。消息暂时不会公布。”
“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司予,离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
“我知道如果你要找,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我,说不定出门买个菜都能碰到一排私家侦探。我没法约束你……可是。”
卓青微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如果我离开老宅以后,你再来找我一次。无论是你本人,还是你派的人,我对天发誓,但凡一次,那我一定郁郁终生,死于非命。”
既然分开,就不要藕断丝连。
她对自己,永远比对任何人都要心狠——
可却又分明看见,话音落地的瞬间。
他眼中倏然有泪。
=
卓青离开老宅那天,下着大雨。
纪司予原本说要来送她,但临时公司有事,抽不开身,也只能作罢。
“太太,白小姐才刚回美国,您后脚就去看她啊?”
“您这病也不知道好没好透,来的凶,去的慢,突然一下好起来,我这心里实在放不下,那药我都给您放在小医疗箱里,要是安检过不了,您尽管跟我说,我再在那边给您安排。”
倒是宋嫂,还不知道离婚的事,只以为她是一时兴起,独自去旅行,态度依旧殷勤得很。
卓青笑了笑,没戳破着恭维背后的诚惶诚恐,只沉默着,最后站在那片土地上,环视着住了整三年的庭院。
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身边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倒也不是怀念什么,只是人总是在真正分别的时候,才觉得相逢可贵。
或许是因为不太习惯她的安静,宋嫂等了一会儿,没忍住,又问:“太太准备在美国玩几天?”
她答得半真半假:“一两个礼拜吧,之后再去别的国家玩一玩,可能玩上个个把月也说不定。”
“那这行李可不够!”妇人眉头一蹙,赶忙追问:“少爷呢,少爷是忙完公司的事后脚过去吗?要是这样,到时候一并把后续要备的给备上也一样,不然可不行,这些衣服啊首饰和保养品,都是一件件配好的,我只让人准备了半个月左右的份。”
“没事,不急,”卓青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一路买就是了。”
纪四太太哪里会愁钱?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