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的人一定都没老婆。”
“……”
“家里的饭菜,怎么能和那些流水席比?”他说得叫人无从质疑,“而且谁不知道,我娶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老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也逗笑,不得不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饭——以免笑容太过,露馅讨打。
卓青嘴角抽抽。
不知为何,莫名感觉眼前人头顶冒出两根呆毛,让人很想给他捋捋,像给猫顺毛似的。
虽说最终也没伸手,但没忍住,还是在心里扶额苦笑:谁能想到,昨天还在跟自己闹着别扭装高冷的纪四少,其实只是给点甜头就愿意乖乖投降的小屁孩?天下第一容易哄好的人,非他莫属了。
甚至于,有时他温柔到太过容易满足,不问因由的原谅和退让,也总给她这居心不良的人以无可补偿的……负罪感。
“其实,我做这顿饭。”
卓青扒拉着碗中的饭粒,忽而轻轻开口:“是想给你道个歉,司予,两年前我就应该跟你道歉了。”
纪司予夹菜的动作一顿。
半晌,只说:“阿青,先吃饭。”
卓青摇了摇头。
“两年前的事,我做错了很多,”有些颠三倒四,却话音坚定的,她依旧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的脑子很乱,或许也因为你对我太好,一直以来都太好了,我总是理所当然的觉得你一定会偏袒我。不管是……那个没保住的孩子,还是我之后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本来也应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娶我的时候,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和奶奶也僵持了那么久,我不该把你的用心全都糟蹋了。”
无论是当年“悍然抗命”,从老太太的五指山下逃脱,一意孤行从法国回来,让她躲过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商业联姻。
又或是后来,宁可净身出户,也不松口答应老太太回家,让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媳妇,最终光明正大的进了纪家门。
纪司予为她铺就的光明大道,都是他咬牙熬过的漫天风雨。
可两年前,也是她毫不留情地彻底斩断前路,为了和卓家的新仇旧恨,不惜用那个被他给予厚望的孩子为代价……最终逼得他不得不出面,直至血本无归。
满室冷寂。
微妙的沉默里,唯独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愈发清晰。
“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你这次回来,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让步,可是我昨晚……我确实是很担心你背上的旧伤,虽然也是有考虑到别的……利益,所以你生气了,我真的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也很伤心,但今天早上看见节目,我一下子又开始闹脾气,反而自己成了占道理那个,也不顾你的想法,就把你给逼了回来。”
她几乎残忍的,事无巨细地剖开内心,直面那个世故又精明的自己。
精心包装的尊严,刻意扮演的矜贵,在感动和负疚感面前,尽数支离破碎。
只剩下柔软到无可附加的心脏一角。
血肉淋漓却还规劝着,她不想再让自己一错再错,不想再和纪司予冷战对冷战。
是时候长大了吧。
别再蜷缩在他的羽翼之下。
所以她说:“你抛下公司的事,陪我去买戒指也好,愿意在老宅这群人面前表态,维护我这个女主人的尊严也好,我真的很内疚。”
“我从十七八岁开始,就一直像是用你的喜欢绑架了你,可我不想用自以为是的这种盲目自信,再做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所以……所以我向你道歉。”
【不该不听劝,不该把所有被爱的本能当做理所应当。】
【不该筹谋算计人心,因为被偏爱,所以肆无忌惮。】
【不该亲手把你逼到不得不退居二线,离开国内。】
【……更加不该,滥用那份得来不易的重逢。】
“对不起,我总是——”
“阿青做的菜,怎么都这么好吃?”
“……?”
她话音一哽。
满腹的歉意还没说尽,一抬眼,却瞧见面前那惯来瞧着不辨喜怒的清隽面容,眉眼一弯,登时生动明朗。
一如少年时,他第一次带她回到老宅,也是这样,和她一起坐在餐桌一角。
那时,他和她分享七岁那年的日记。
厚厚一摞的笔记本上,满是孩子诙谐的语气,却一笔一划,写得那么认真。
【小护士,你好啊!很久没见,我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心里很害怕。
但我想,我做完手术了,变成正常人,你就会更xihuan我吧?到时候,你xihuan我,我也xihuan你,我想,不如你就住进我的房子来吧!我们一直做好朋友,正常人的好朋友,然后,我就会长大,你也会长大。再长大一点,就像胡萝卜爸爸和妈妈一样,永远都在一起。
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个超级无敌勇敢的怪shou,保护你,也每天摘最漂亮的花送给你,我们都再也不要去可怕的医院,就待在家里。
我们每天在一起玩玩具,偶尔还去院子里晒太阳,饿了的话,你会给我做饭,但如果你饿了,我可能就只会做煮鸡蛋和吐司哦,对不起。
还有还有,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吵jia,因为吵jia的话,我担心你会把对我的喜欢jian少了,我本来就更喜欢更喜欢你,你本来就只有一点点喜欢我,jian少的话,我怕你就不会再补起来了!
suo以,如果你想要跟我吵架,一定请你提前告诉我,这样我会先跟你说对不起的,好不好?
谢谢你小护士,我永远喜欢你!
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喜欢你,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玩游戏。
我永远xihuan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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