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她飞快地将书合上,看似自信的给自己下了结论:“我学这些足够了。”
纪司予并不应她,只兀自说:“这是个很好的故事,我很喜欢。”
说罢,抬眼看她。
那笑容无辜又温柔。
那双眼睛明澈、干净,又深不见底。
他说:“你合格毕业了,恭喜你,卓青同学。”
直到多年后,卓青也分不清楚。
究竟是这个举手投足风雅从容的少年,又或是在那不久后的大雨中,天真又热切的为她送来戒指的少年——哪个才是真正的纪司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见她的第一眼,纪司予已经铺开一张足够他步步为营的网。
他让她与他相配。
他也用行动告诉她自己可以自降身价,走下云端。
只要这路的终点是拥有,而非失之交臂,他便有千万种方法哄骗她一起走到终点。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幸的是,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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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耳边的鸣声终于平静,卓青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
她简单地漱口,洁面,而后扭头到房间中,在床脚找出自己乱扔的手机,直接拨通丈夫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下,被接起。
电话那头很安静。
纪司予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摆手示意会议室众人稍作休息,权作茶歇时间,便从容起身,踱到露天阳台。
他没说话。
卓青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好似被胃酸腐蚀过般低哑难闻:“为什么不戴结婚戒指?”
节目剪辑本该精益求精,把婚姻关系这样富有争议性的话题抛出来不说,还敢照常播出,说其中没有某些人的点头首肯,打死她也不信。
纪司予声色平静,悄无声息地调转话题:
“阿青,我现在很忙。”
确实很忙,他离开总部两年养精蓄锐,等着斩尽兄长锋芒,已经等了很久。
他要成为表率,自然每一场会议都不容有失。
但或许是有某种心思,他起先并没有直说自己在忙什么,而是用了一个女人听来极为敷衍概括的借口。
沉默半晌,却还是放缓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现在很忙,戒指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卓青拒绝他的提议,颇有种今日事今日毕,不毕也得毕的固执,随即再问:“为什么不戴结婚戒指?你明知道那是什么场合。”
纪司予纠正她错误的逻辑:“阿青,不是我不戴——我的戒指是被你亲手扔掉的,两年前。”
卓青纤细的手指,缓缓攥紧床单一角,直至皱痕遍布。
那比她手指阔一圈的白金戒指,此刻仍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她咬紧牙关,随即狡辩:“那只是一个戒指,你可以重新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戴上,至少在节目……”
“可那不是我的戒指了。”
他可以再花一百万、一千万,去买许许多多,更加昂贵的,华丽的戒指。
可是那不是他的戒指了,也就失却了婚姻给予他的一切责任与意——
卓青说:“你骗鬼呢。”
她见过太多风浪,早已经不是什么被爱情誓言感动的小女孩。
“现实就是,你在敲打我,用这样的方式,”她说,“我不喜欢的方式。”
纪司予被她逗笑,蓦地抬眼,看向远方,黄浦江上游船经过,鸣笛声拖长成曲折蜿蜒的音调。
传到他这,已经像是有气无力的哀歌。
他好像终于认输了。
他撑着下巴,抵住栏杆,轻声问:“阿青,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但他其实早也猜到她会说什么。
却依旧撑着下巴,在那处阳台上站了许久,听了许久。
他忽而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阿青,他很喜欢《小王子》的故事,只因为那是他关于童年难得的一点美好回忆。
——但他却非常讨厌小王子。
讨厌先错过再领会,讨厌最后才感叹,“我那时太年轻,还不知道怎样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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