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郢被压赴刑场的那一日,阳光正好,百姓挤在刑场周围围观,北门出城的道路倒是冷清,傅玄一身白麻衣,不知给谁戴孝,匆匆离开了京州城。
陈燧在梦里将一切看得清楚,只当是曾经看过的事情,又在梦境里上演了一遍。
他身穿玄色龙袍,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太和殿的龙涎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周遭十分安静,皇城外的声音传不到这里来。
忽然之间,太和殿的门被风吹得摇摆起来,陈燧在疲倦中仿佛感应到什么,迷蒙间抬头,看见门槛前站着一个少年的影子。
他眨了一下眼睛,视线渐渐聚焦。
门槛前的少年一身白衣,清秀柔和的脸庞上带着哀伤的神色,目光忧愁地望向他。
他只觉许久没有被触动过的心,猛地被揪起,他抬起上身,向那少年温声道:凌霄,过来。
少年却站着没动,只有衣角发梢被风吹起,外面的天光洒落在他背后,使他看起来像是虚幻的人影一般,随时都会消散。
陈燧有些着急,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踏过铺地的金砖1,走向那少年。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陈燧在这个事儿上习惯性地听从自己内心的愿望,至于皇家的面子,那是什么,很重要吗?
凌霄,这里风大,你怎么不穿鞋?陈燧走到门边,方才发现,少年是赤着脚站在冷冰冰的金砖上的,陈燧弯下腰去,想把自己的靴子拖给少年,却看见少年白皙细嫩的脚面上,残留着纵横交错的伤痕,那些伤痕就像暗地里长出的藤蔓,无边无际的蔓延开去,吸吮着年轻饱满的血肉,将它们摧毁殆尽,还沿着裸露在外的脚踝,一路蔓延进入残破衣摆的下端。
这是怎么回事?陈燧的脸色骤然变了,他阴沉地攥住少年的脚踝,抬头往上望去,只见垂在身侧的手背上亦是斑斑伤痕,衬着苍白的皮肤,更显得触目惊心。
陈燧心中惊怒交加,站起身来,小心地捧起少年的手,放在掌心里,越看越是恼火,胸口仿佛被大石头牢牢压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是谁做的?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不想吓到了少年。
少年没有说话,他薄嫩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脸上又露出那种哀伤的神色,接着,在他身后,忽然出现两名高大的男子,身穿缇卫所的枣红服,两人的脸庞都笼罩一片黑暗里,明明是大白天,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孔,这两人各自伸出手来,将少年强行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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