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不必如此紧张。”
他轻声道。
“陆氏一族虽然有船,可有了贺岳景升的前车之鉴,必不敢轻易招惹我边军。”
“岸防炮是陆备的心头大忌,不然也不会派遣陆时文过来四下打探,在未有克制之法之前,乌知河是可保得一时安稳的。”
封恺说安稳,那便是真觉得安稳。
当年没有岸防炮,没有陌刀的时候,封家人也一样敢跟草原胡骑一决高下。白鹭口一役之后,黑甲军已经把盘踞在北部的西胡人全数驱逐,克腾山以南再无隐患,形势已然比之前好上太多。
这个局面宁非自然也看得到,他只是担心陆家如此高调行事,是否已有克制岸防炮之法?
一时安稳,毕竟只是一时的安稳。陆家一日不覆灭,他心中的这块石头就会一直吊着,时刻都不得放松。
有些人在压力和忧患之下,反而能爆发出无尽的动力,宁矩子便是这其中的翘楚。
他从睁眼来到业朝,一路面对的都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虽不能说一帆风顺,但磕磕绊绊地也都平安度过,一早便积累了丰富的应对经验。
有问题,问题不会自己消失,等着别人靠不住,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既然到钢铁船不现实,那便老老实实回归正统,研究如何把木制帆船做成登峰造极的水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宁锯子经过深刻反省后,发现自己还是太过着急,存着想要一口吃个胖子的想法。
要知道,工业发展从来都是一个脚印一个坑的积累,天上不会掉馅饼,空中也造不出亭台楼阁,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日子,为了能造一艘顶级的木质大帆船,说宁非殚精竭智、鞠躬尽瘁都半点不夸张,他每日不是在船坞,就是在去船坞的路上,彻底放下了身为“技术权威”的身份,虚心从学徒做起,一点点了解本时代的造船工艺。
开始的时候船匠们还有些拘束。
他们大都是从东胡来的老匠师,是亲眼见证过“宁先生”出神入化的能耐的,所以最开始宁非主张造铁船,船匠们也没有一人不赞同。
后来铁船的路走不通,宁先生又说造木船,还亲自过来动手操作,大家都觉得怪怪的,就好像一个超级大师忽然自贬为学徒,谁有那个胆子去真使唤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