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应琛的语色听似柔和温缓,实则暗藏着重击的力度,不小心就会将她伤害。
与此同时,他也是困惑的。
每每思及此,就会为她担心不已。
秦初晗努力去谈每一笔订单,把自己当潜在客户来争取,拼尽全力的模样,让存着私心的祁应琛自惭形秽。
即便能和动物们无障碍的交流,他也不允许自己对它们产生多余的、不必要的情感。
就像医生,在面对每一位病患的时候,努力救治对方就好。
投入过多的私人感情,到头来只会扰乱心神。
要是病患不幸离世,他还会难过一阵子。
消极的感情,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对待这份正常人没有的天赋,祁应琛在大多数时候选择回避,假装自己听不懂,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秦初晗和他完全不同,她好像不怕异样的眼光,不怕受伤,也不怕失败。
她尽情的拥抱天赋,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在祁应琛看来,真的很勇敢。
“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想过。”事实上秦初晗想过很多次,尤其回来这几个月。
她有试图去琢磨个什么办法,让自己完全拥有动物园,在有生之年永绝后患。
可是,她想不到……
“走吧!”秦初晗站起来,对祁应琛绽出个媲美阳光的笑容,“出去逛逛。”
*
咖啡馆外是一个圆形的小广场,是游客短暂休息的场所,同时也是用来连接总和去往各个展馆的路口。
最近的就是熊馆。
这是山动数一数二的大馆,其中一个外场是建园初期最老式的熊坑。
那会儿,饲养员只要管着动物们的一日三餐,吃得丰富,早晚把笼舍打扫干净,就算尽职尽责了。
熊馆里的几头熊,会根据安排,轮流在没有任何遮挡的下沉式熊坑里展览。
游客站在偌大的‘坑’的边缘,居高观赏,指指点点,向坑内投送各种食物,严重干扰熊的生活。
但现在好很多了。
熊坑中间修了一座可以攀爬的假山,山里有中空的‘熊洞’供大家伙们藏身。
地面做出轻缓起伏的坡度,种上生命力顽强的草木,熊坑的一侧开凿出半月形的水潭,还有给熊挠后背痒痒的木桩,玩耍的轮胎,一应俱全。
外场不再单调,定期来这里营业的熊一会儿玩水,一会儿爬山,一会儿又靠在木桩上妖娆扭身,展现出更多丰富的行为,游客看得也有趣。
秦初晗先带祁应琛来到这里。
好巧不巧,今天在这个外场营业的,正是当年一嗓子把她吓得崩溃大哭的佐罗。
李昂站在秦初晗肩上,咋咋呼呼:“黑瞎子!黑瞎子!”
吸引周围不少目光。
“它叫佐罗,今年19岁了。”秦初晗双手交叠在石围栏上,眯着眼笑着,看它慢悠悠爬上假山,爬向饲养员故意摆放在山体缝隙里的蜂巢蜜。
这是食物丰容的一种形式。
饲养员将食物放在一些需要花点心思力气才能拿到的位置,让动物自己想办法获取。
佐罗是头亚洲黑熊,耳朵大大的,有点像米老鼠,胸前有白色的v领。
熊的19岁相当于人类60岁左右,它虽然健康好动,但老态也是显而易见的。
行动迟缓,嗅觉减退,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饲养员没有太为难它,那块蜂巢蜜被放在假山的半山腰上。
外场的游客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头老年熊缓慢爬上山,伸出爪子,把蜂巢蜜从石缝里抠出来,叼在嘴里,平稳的回到地面上。
大家齐齐松一口气,为它鼓掌叫好。
秦初晗和祁应琛却见佐罗扭头来看了一眼,含糊而温吞的嫌弃人类:“大惊小怪……”
两人都忍俊不禁。
秦初晗道:“我9岁那年冬天,有一次跑到熊馆不对外开放的内舍去玩,佐罗卧在它的单间闭目养神,我站在铁栏杆前和它说话,想跟它交朋友,结果它醒了,从地上爬起来,十分平静走到我面前,仿佛深吸了一口气,冲我咆哮。”
佐罗尖利的獠牙近在眼前,腥臭的口气一阵阵扑打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的脸皮撕扯掉。
“吓惨了?”祁应琛同情的望着她。
秦初晗抿着唇,表情精彩又复杂:“因为那个咆哮,让它登上我在动物园最讨厌的动物的榜首。”
直到佐罗原先的饲主来山动看望它。
那是一位善良的刘姓土豪,在山里捡到佐罗的时候,还以为是只毛茸茸的可爱黑小狗,带回家越养越觉得不对劲。
确定是黑瞎子的时候,已经舍不得了。
于是改为偷偷摸摸的养……
这一养就是两年多,当地林业局听说这件事,到家里一看,可不得了,这不就是亚洲黑熊么!
“刘伯钱多,不怕花钱,把国内他知道的动物园对比了一遍,最后佐罗被送到这儿来。”
土豪老刘大约每隔半年会来看望佐罗一次,在秦初晗被吓没多久,他又来了。
大家一起到城里吃饭,老刘听说秦初晗的遭遇,很耐心的告诉她,佐罗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日子过得太闷太无趣了,脾气才会变得那么古怪。
“你想啊,把人放在一个坑里,让一群猴子居高站在坑边指指点点,还没有遮挡躲避的地方,不疯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