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遗憾的是,他们二人并没有机会在公堂上理清自己败仗的原因。
在裴北晴的眼中,自己的翻车皆因裴侍郎的背叛和反咬;而在裴侍郎眼中,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也都是被裴北晴害的。
看着二人从未有过的狼狈样子,江临简直能想象得到,若是早就对“姐姐”心怀怨怼的裴好竹真在此案中脱了罪,二人该要在怎样的氛围中貌合神离地勾心斗角下去。
不得不说,在背后暗下黑手的人是真的又脏又狠,教这“姊弟”二人再无翻身的机会。
白玉堂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江临也有不解的地方。
既然裴好竹对裴北晴的信任脆弱如薄纸,裴北晴又为何会想到一招不惜损毁自己的声誉,也要洗脱对方罪责的下下策呢。
不论二人有无亲缘,这样的做法是否太过……冲动?
江临再次向公堂里看去,只见被拉开的裴北晴脸上慢慢爬上了些许诡异的微笑。
她朝裴好竹做了个口型。
江临看不到后者的表情,却能看到对方忽如卸掉了全部的力气一般颓然倒地。
那个口型说的是,裴光是……
“……让我下去。”江临神色一变,钳住了白玉堂的手腕,“带我下去,快!”
落地之后,江临顾不上腿软,当即便去了大理寺的档案室中。
他四处翻找一通,终是寻到了上一案的尸检记录和物证。
看到那个眼熟的白色玉坠以及上面所刻的名字,江临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还未等追上来的白玉堂问他发生了什么,江临便又回到了公堂之外。此刻恰逢案子拍案暂结,江临第一个冲到了即将被收押的裴北晴面前。
“你知道启游吧?”
江临的态度唐突至极,但裴北晴抬眼看是他,竟露出些笑意道:“江少丞,若不论立场对错,我其实很欣赏你这样的人……”
“我问的是他和陈知府的关系。”江临打断道,“你与陈知府的婚事是你向裴相求来的,你很清楚陈知府的底细和过往。”
“当初是裴府帮陈知府补办了举荐信相关的东西,所以你也知道,启游是与陈知府同乡的举子,他们一同进京赶考……”
江临忽地一哽。
裴北晴弯起眼睛,笑道:“没想到江少丞竟能查到这么多。”
江临本是想将心中那个冒昧又离谱的猜测打消掉,可从裴北晴的反应来看,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就是真的。
江临不想在继续问下去了,可裴北晴却牵起他所拿玉坠上的带血红绳,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我不喜欢我夫君以前的名字,所以让他换过一次。”
“不过他似是总记得他的那个旧名字,还把这玉坠当成宝贝似的天天戴着……”
裴夫人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联想到此前的诸多细节,江临感觉自己手心的玉坠似有千钧之重。
玉坠上所刻的名字与尸检格目中记录的一模一样。
不是陈景玥,而是……陈明琼。
第44章此生唯恨恨
45此生唯恨恨
看着江临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裴北晴心中有一阵扭曲的快意。
即便落得如此下场,她也觉得此生不负。毕竟她如今再怎么样,也要比被自己错认了十六年的爹亲手送走要强。
在十六岁之前,裴北晴就已经很不喜欢裴家了。
当时的她明面上虽是裴府嫡女,但精神错乱的裴老夫人得不到丈夫的关怀,仍总挂念着自己早夭的儿子,几乎把裴北晴当做男儿来养,让她也一度产生了认知偏差。
还是小她几岁的庶弟教会了她男女间的不同之处。
而当裴北晴到了十六岁的时候,连日生病的她还没有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难得想要去同向来不与她亲近的父亲诉诉苦,却恰巧在门外听见了父亲与亲近的老仆说起了她的身世。
立在门外的裴北晴遍体生寒,她从她这所谓的父亲的口中听得清清楚楚——母亲去世了,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却还占着裴府的嫡系血脉,还是早日从世上消失为好。
为人子女十六年,孝心却在瞬间全转成了恨意。
她凭什么离开?这裴府也该是她的才对。
裴北晴当时冷静极了。她迅速出府,去了即将春闱的举子住处,想要尽快为自己物色一位好拿捏、不出头的夫婿,先保住性命,日后再徐徐图之。
陈明琼完美地符合了裴北晴的标准。他的脸上写满了对旁人压了自己一头的郁郁不平,想要出头,却没那个能力,被裴北晴三言两语一激,便赌气接纳了她提出的条件。
不过很明显,陈明琼心里的那个人,完全无法忍受他如此幼稚的行为。
可裴北晴已将自己和他的私情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太后当年都曾拿这桩事去问裴相。为了保住颜面,裴相很快安排了他们的婚礼,陈明琼也再没了弥补的余地,只能接受裴北晴给他安排好的虚假顺遂。
后来的她熬死了视她如毒蝎的养父,除掉了得知她秘密的姨娘,她坐拥裴府万贯家业,视万人如草芥,连夫君都可轻易教人除去,唯觉得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实际上的男人与众不同。
裴北晴不是看不出裴好竹对自己的畏惧。但对方的那点儿忌惮就像狗爪子似的,裴北晴都不需按下,只伸伸手,裴好竹立刻便不敢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