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能够发迹,靠的是大都督分享的技术,靠的是工坊勤劳的雇工,靠的是我东南稳定的市场。”
“这些又和他们本身勤劳不勤劳有什么关系?”
范发甲知道在“公平”这个问题上,是绝对无法辩驳自己这个属下了。
他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反驳说道:“话是这么说,可用你的办法给富人征税,那必然导致奸人四起,所有人都不会想着好好做事,而是到处想办法检举揭发别人。”
“难道你这办法不是用来祸乱我们东南的吗?”
说到了具体的事务,江干涨红了脸,显然范发甲说的问题也是存在的,如何向富人合理的征税,这是他这个观政进士无法解决的问题。
范发甲作为从苏州钞关税厅就开始追随方望海的老税吏,他更懂得想要对富人征税的困难。
别说直接对财产征税,就是现在执行的钞关税,大工坊主的逃税方法也要比中小工坊主多。
这和东南现在的吏治没有关系,而是纯粹是越富有的人,越是有人会帮着他们出谋划策。
比如松江徐家,他们就有专门的账房和讼师,来应对官府的查税。
再比如杭州的于宗远,他的产业很少涉及实业,投资的时候获得的回报往往是十倍甚至于百倍的,而官府完全没有任何律法可以对他投资得到的回报征税,仅仅是印花税那点税收,还不够于公子塞牙缝的。
而松江徐家和杭州于家,这已经是相当配合官府的富商了,于宗远甚至可以说是商人典范了,这一次的铁路工宅基就是他认购最积极,平日里也经常慷慨投资各种官府建设项目。
江干败下阵来,苏泽却说道:
“其实江干说的也道理,税收公平确实很重要。”
本来因为驳倒了江干而得意的范发甲愣住了,就连方望海都愣住了。
他们纷纷看向苏泽。
苏泽说道:
“当然《告缗令》这种方法还是算了吧,我们东南也不是强盗,也不能用这种办法来收税。”
范发甲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苏泽说道:
“以财产收税这件事倒是可以试试。”
江干一阵狂喜,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苏泽。
他本来只是想要在苏泽面前搏一个表现,希望苏泽能够记住他。
他从没想过,苏泽竟然会支持他这个疯狂的想法。
方望海思考了一下说道:“可是这个财产税要怎么收?”
苏泽笑着说道:“分成两步,第一是以年为单位,对一年所得的部分进行征税,让大户自行申报所得,户部只需要对一些大户进行账目抽查就可以了,若是逃税就加倍处罚。”
所得?
在场的都是户部的专业官僚,他们很快意识到了这个“所得”和财产总数的不同。
如果每年都对财产总数征税,那每一年都要清点一个富人的资产,别说是户部,就是普通的富人自己也很难做到。
这不是主观上的逃税,而是土地、工坊这些不动产,本身要核定成银子就很不容易。
而所得就不一样了,这是一年获得的总收入,这是明明白白的记在账本上的,而且是获得的银子。
每年对总财产收税不可行,对于所得征税似乎就可行了一些?
而且苏泽的办法,也不是要让户部去清查所有富人的所得,而是让他们自己去交税,但是对逃税给予加重处罚。
这样的征收成本并不高,一年只要抓几个典型,总能威慑那些想要逃税的富商。
范发甲和江干顺着苏泽的思路思考起来,这竟然是一条真的可行的方法。
苏泽又说道:
“第二就更简单了,对死亡的富人,他的子孙继承他财产的时候征收遗产税。”
“这是对这个人所有的资产进行收税,子孙想要继承财产,就必须要将这笔税交了才行。”
江干立刻说道:“太妙了!不愧是大都督啊!”
就连范发甲都觉得苏泽的办法似乎真的可行。
对死人的遗产征税,这肯定也会有人想办法逃税,但是土地、工坊这些固定在土地上的东西,继承的时候必须要官府来确权转让,在这个时候征收遗产税是个绝妙的办法。
而死亡只有一次,在死亡的时候对一个人所有的资产征税,恰恰也是公平的体现。
而子孙为了拿到官府承认的祖产,也一定会乖乖的交税,这种方法可以说是相当有可行性了。
范发甲看向苏泽,又偷偷看向江干。
难道江干认识大都督?
如此完备的征税方案,难道是大都督临时想出来的?
这也太恐怖了吧?
不,这肯定是大都督早就已经思考过的,江干只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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