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皇帝修道的时候,因为服用金丹冬热夏冷,冬天的时候玉熙宫都是殿门和窗户大开的。
可是今年入冬之后,玉熙宫也铺上了暖阁,窗户和殿门也都是关闭着的。
赵贞吉跟着陈洪,绕进了戒备森严的宫门。
陈洪皱着白脸说道:“赵阁老,请吧。”
赵贞吉看着通往宫殿中央的道路,整理了一下衣冠,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臣,赵贞吉拜见陛下!”
坐在八卦中央软塌上的皇帝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只不过以往身上丝织的轻薄道袍套在了狐皮袄子上,没有以前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皇帝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赵贞吉不敢动弹,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
“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虽然嘴上说着辛苦,但是皇帝并没有让赵贞吉起身的意思。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皇帝这才说道:“起来吧。”
赵贞吉慢腾腾的站起来,皇帝这才说道:
“你在南直隶做的很好,配得上一个元亨利贞的贞字。”
皇帝上来就夸人,赵贞吉却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
果然嘉靖又说道:
“但是朕让你筹备湖广秋粮入京,这事情你办砸了。”
赵贞吉很清楚皇帝的性格,他并没有推卸责任,而是很自然的再次跪下:
“臣有罪。”
赵贞吉如此顺畅的认罪了,皇帝的语气反而软了一些。
“你有罪,湖广巡抚游居敬更有罪,江西那几个官儿更有罪。”
“这些朕都给你们记着呢。”
皇帝看了一眼恭顺的赵贞吉,这才说道:“起来吧,说说看,南直隶能守住吗?”
赵贞吉站起来,他在路上已经盘算过无数次面圣的场景,这个问题也是他反复斟酌过的。
作为一名“心学大儒”,“大明头号不粘锅”,赵贞吉的性格是万事求稳的。
但是这一次君臣奏对,将会决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初始印象,也将决定他在徐阶内阁中的位置。
赵贞吉说道:“臣以为,守不住。”
对于这个结果,嘉靖皇帝倒是没有再动怒。
赵贞吉继续说道:“南直隶水网纵横,苏贼又擅长水战,根本就不是九边精锐适合作战的地形。”
嘉靖皇帝露出一丝笑容道:“没想到卿竟然还懂军务,早知道让你来做兵部尚书了。”
赵贞吉立刻说道:“臣不通军务,这都是在南直隶的时候,听张叔大分析的。”
“是张居正吗?”
赵贞吉连忙点头,他又说道:“臣不通军务,但是臣懂财政。”
“臣离任南京之前,虽然将南直隶的纲粮送上了船,但是朝廷的粮饷不足以支持九边军队在南京作战。”
作为大明朝第一会计,“朕的钱”的拥有者,嘉靖皇帝比赵贞吉更清楚如今朝廷财政的窘迫。
为了筹措军费,皇帝甚至停掉了不少郡王以下宗亲的用度,连郡王以上都裁撤了不少。
结果就是今年皇帝的穷亲戚们,纷纷组团上京师来骂皇帝。
这些揭不开锅的穷亲戚们,通过骂皇帝成功被圈禁,再次吃上了皇粮。
可即使如此,京师好不容易凑齐的粮草,也绝对无法支持九边军队在南京附近决战。
就算是有大运河,这补给线也长的让人绝望。
而且江淮地区水网密集,也确实不适合骑兵作战。
皇帝看向赵贞吉问道:“以卿的才智,应该在哪里歼灭苏贼呢?”
赵贞吉抬起头说道:“臣以为,徐州。”
“说说为什么是徐州?为什么不是山东?”
赵贞吉立刻说道:
“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从汉高祖项羽在此争霸,徐州就是中原门户。”
“徐州是黄淮运枢纽,只要朝廷控制徐州,只要击败苏贼,就能直接南下夺回南直隶。”
“徐州又是漕运枢纽,无论是运兵还是运粮都很方便,而徐州城附近也是适合骑兵作战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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