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被关进了猫笼里之后,整个猫身就卷成了一团,用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徽兮离去的背影,眼里闪着泪光,颇为委屈。
他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被关进笼子里。
亓官誉晃了晃笼子。
沈鹤抬眼戒备,亓官誉用一种难以琢磨的面无表情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好像从亓官誉的面无表情里面看到了一丝笑容。
“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做这种事。”躲在亭子后面的连玄现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杂草,一脸嫌弃。
竟然让他想方设法让一个姑娘脸上的面纱落地。
木冥和连玄一人手里拿着扇子,一人手里拿着梅花瓣。
能有方才那些落瓣纷纷公子如玉之 景,这二人功不可没。
亓官誉看了眼头顶杂草的滑稽二人组,忍住没有笑开,又转头看向一梅树后方,“承尧兄,你可满意?”
一人从梅树后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碧蓝色的箫,正是徐承尧。
沈鹤猜的没错,方才真正和盛妹妹合奏的人不是这个亓官誉,而是躲在梅林里的徐承尧。
这两个凡人合伙起来欺骗了盛妹妹。
沈鹤:“……”都是假的,这个亓官誉……只有一张好皮囊。
方才在宴上对盛徽兮满是不喜的徐承尧此刻却看着盛徽兮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
不知是因为听见了这一声声入人心弦的琴音,还是因为微风吹清了盛徽兮面纱之下的容颜,又或者说是如同久别重逢一般默契的合奏……
亓官誉见徐承尧眉宇之间的恍惚之色,便知这个赌是徐承尧输了,他赢了。
浅笑道:“承尧兄,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徐承尧不一会就变回了原来玩世不恭的模样,反问道:“你哪里赢了?盛姑娘是美人不错,这良辰亭是美景不错,那又如何?又如何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人美景?”
亓官誉见徐承尧并不明白,便道:“承尧兄,我要给你看的并非是美人美景。”
“哦?那是什么?”
亓官誉从袖子里拿出那把铁扇,刷刷打开慢条斯理地扇了扇,道:“是承尧兄心之所向。”
徐承尧顿了顿,“何意?”
“方才在宴上,你与盛小姐对视的第一眼便心中有异,我虽不知为何,却看清楚了盛小姐与你小妹合奏时你的神色,你在失望。可……盛小姐常年在山庄中又如何与成怀女子一样知礼沉稳聪慧?承尧兄为何失望?是否是对这盛小姐有过高的期望?又为何会有过高的期望?”
徐承尧笑容淡了淡。
亓官誉一笑,继续说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在下并不感兴趣,只知一样,你我离宴共两次,第一次是我因猫儿湿了衣离宴换衣,承尧兄表露失望。第二次是盛徐合奏后,向来怜香惜玉的承尧兄在离宴前出言嘲讽盛小姐,是在期望看到什么?是期望从盛小姐身上看到什么?我猜……是才华和聪慧,说深了也许承尧兄这些年一直从别人身上找一个人的影子,而——”
徐承尧打断道:“是誉兄赢了。”
亓官誉听到想听的话,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再说出来,想必徐承尧也不会希望他说得太明白。
沈鹤看看亓官誉又看看徐承尧,眨了眨眼,什么什么?还没说完呢!后面一句是什么?
沈鹤伸爪子直接拍笼子,示意亓官誉说完。
徐承尧在别人身上找谁的影子?
亓官誉被笼子里的猫再一次逗笑了,以为小猫听得不耐烦了,便与徐承尧道:“既如此,在下改日再上门叨唠。”
之后沈鹤就被亓官誉带出了徐宅。
沈鹤自然不会乖乖和他们回去,灵光一闪,便有了逃跑的主意。
木冥看向笼子,疑惑道:“公子,它怎么突然不动了?”
亓官誉低头,方才一个劲闹腾的猫儿此刻真的一动不动的闭眼趴着了。
木冥伸手指过去想戳一戳猫儿圆圆的脸颊,“不会死了吧?”
亓官誉伸手就拍掉木冥的手指,“胡说八道。”
说罢他看向连玄。
连玄双手交叉于胸前,无辜道:“看我也没用,我不碰猫,更不治猫。”
亓官誉喊了两声“小祖宗”又去戳了戳也没见猫儿回应,猫儿反而在颤抖,便有些急了。
沈鹤心中窃喜:等亓官誉打开笼子,他就可以逃走了。
沈鹤主意打得美美的,却不曾想亓官誉打开笼子后就双手捧着他,放在唇边轻轻呼气。
天气已冷,呼出的气似天上白雾一般弥漫在沈鹤身边。
沈鹤眨了眨眼,亓官誉的唇擦过自己的耳朵,他感觉痒,动了动耳朵,转过头去,亓官誉的脸在他面前放大无数倍,他甚至在亓官誉那双冷淡的眼眸之中看见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太冷了。”说着亓官誉加快了脚步,把猫儿护进怀里。
啊,他要逃跑。
沈鹤从亓官誉外袍里探出头来,刺骨冷风便迎面而来,沈鹤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蹭了蹭亓官誉的手,蹭出一个喜欢的位置便不动了。
这个凡人的手比盛妹妹的还要暖和,先窝一会儿吧,只窝一会儿,再窝一会儿他就溜走。
这一窝窝进了一客栈。
沈鹤被带进房间,想着一会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从窗户溜走。
不想亓官誉的卧室暖得和他从前的卧室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想着,一会儿再走。
亓官誉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把他一只猫留在房间就不见了。
沈鹤趴在暖窝里动也不想动。
这地方太适合睡觉了,他想睡觉。
在察觉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沈鹤立刻清醒了。
虽然很想睡觉,但是……他没忘记他现在在一个古怪的凡人家里,不是在盛妹妹的怀里。
门被打开,亓官誉冷着脸。
下人帮他将外袍取下,方才被沈鹤抓出血的伤口也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