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自己而活。
可她不能为自己而活。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她其实并不喜欢的事?
为什么一定一定要被拿来和那个叫轩辕星萦的人比较?
从进师门的那一刻,“轩辕星萦”这四个字,就和她紧紧捆在了一起。她不想听,很讨厌这个名字,却几乎每天每月都能听到,即便在进入师门的一百多年期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妙灵师妹是简氏的嫡女啊,为什么会到我们紫昆派?”
“简氏之女是很有来历,不过参星宫的轩辕星萦是棠国的公主吧?”
……
“妙灵小师妹好厉害,十岁就能修到初元。连含明师祖也没有在这个年龄到这种境界。”
“可是,参星宫的轩辕星萦是九岁就到达初元境界了吧?”
“那是轩辕星萦啊!”
……
她在家的时候,爹娘疼,哥哥们宠,爹爹时常举着她说:“凊凊是爹爹最珍贵的宝贝。”但是,这样说的爹爹,却点头让她进了紫昆派。
她无论怎么努力,师父都不会同样笑着夸她一句,只说:“尚可,但切忌不要骄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强过你的有许许多多。”
比如,轩辕星萦。
从进了紫昆派,变成妙灵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是独一无二。
萝卜蹬了蹬根部:“呜呼,疯妇,纠缠在执念之中,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她抛下萝卜,懒得理会。
她忽然明白了,当日迷恋流昔的缘由。
因为整个紫昆派中,唯独他只把她当做简凊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轩辕星萦”四个字。
整个紫昆派中,亦只有他会那样笑着看她。之后的种种情怀,只因她眷恋着初次见面他摸她头顶时,掌心的温度。
第六十二章
楼歌和东奕离开了茶棚,又在街上搜寻。
忽而,楼歌驻足,瞥向街边。靠路口的转角处,有几个散摊儿,摆着些卦盘、书册、葫芦、串珠之类的小物件。几乎全都是新制做旧充当假灵器或古董的东西。楼歌走向了其中的一个摊位,拿起了摊子角落上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上方镶着一个鬼面骷髅,指环是新的,只是染了一层拙劣的颜色,鬼面骷髅上刷着同样的颜色,骨骼突出处都磨得很圆润,却是件旧物。骷髅和戒指的相接处被打磨过,原本应该是另外一件器物上的东西。
楼歌和东奕都没有穿道服,但摊主看他二人的神采,便知非同寻常,很是讨好地笑道:“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件宝物,乃我家传之物,因家道中落,没办法才拿来变卖。”
楼歌一笑:“这东西要是老板家传的宝贝,我真不敢买了。”
摊主立刻道:“它遇上公子,即是有缘,能给它寻个好去处,我亦不会愧对先人了。”
楼歌道:“我说不敢买,不是不想夺人所爱,而是怕万一老板反悔,我打不过你。”
摊主一愣,又呵呵笑:“公子真风趣,何出此言哪!”
旁边的东奕悠悠道:“老板,这个鬼面骷髅可是个厉害的东西,对于修习幽冥鬼术大有增益,看来老板的家世不寻常。”
摊主的表情再一变,笑容也有点僵了:“小公子,话不能乱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知没什么仙缘,但从来不敢走邪路!城隍庙中亦有鬼面骷髅,怎么就叫邪了?”
楼歌道:“正道之中,但凡有鬼面或骷髅,其旁必有神道。单单只有鬼面骷髅,便是邪术了。”
东奕抬袖举出一块令牌:“老板,我二人是紫昆派弟子,受郡守之托来查县中人口失踪一案,请同我们衙门里走一趟吧。”
摊主一个哆嗦,连连作揖:“嗳呦嗳呦,二位小道长,放过小人吧!真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个做小买卖的,真修什么邪术,哪还用得着在路边摆摊?”
四周行人和左右摊主都围拢过来,楼歌抬手丢出一个隔离术,将闲杂人等隔绝在外,摊主看着笼罩周围的金光灿烂光壁,愈发知道他二人绝非寻常,所说的身份绝对没有掺水,更加惶恐。
楼歌道:“老板,我与师弟亦不想惊吓你。我知道,这个戒指绝非你家传之物,但请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得到这个鬼面骷髅的。”
摊主哭丧着脸,又作了作揖:“两位道长真是法眼通天。这个戒指上的骷髅,其实,是,是我在大街上捡的……”
东奕道:“捡的?这个鬼面骷髅分明是件破碎法宝上的东西,只能在打斗之中掉落,这座城里,近十年内,绝对没有发生过法力斗殴事件,怎么可能捡到?”
摊主声音蓦地高了:“真的是捡的!就在隔壁那条街!掉这东西的那人我还记得!小道长真心应该去查他!!!”
楼歌和东奕互望一眼,楼歌拍拍摊主的肩膀:“老板,慢慢说,详细说,不急。”
摊主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倒出原委——那天傍晚,他收摊回去,路过旁边那条街,正遇上香烛店的小伙计在将一个人往外赶。
“那人看外貌还是青壮年纪,书生打扮,好像是想赊些香烛,那店里没同意。跟那店的小二言语不合,像要上手,小人好管闲事,就上前劝了几句。”
那人本似有些恼怒,要和小伙计撕扯,见摊主上来,反而低下头,匆匆走了。
“我跟掌柜的熟悉,随口闲聊了两句,要走的时候,看见地上掉着这个东西。两位小道长,我虽然没天分,也是修过道法的人,捡了这个东西后,真是觉得没什么邪气才敢留的啊!我是个手艺人,看它雕工很细,拿着镶了个戒指!绝绝对对没有其他意思!两位小道长法眼明察,高抬贵手!”
楼歌掂了掂那枚戒指:“老板,多少钱?”
摊主又作揖:“就送给二位小道长了!结缘!白送!愿早日找到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