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墨都开始敬佩了。她待在家里看书,那是因为有炭火,外面更冷。而现在,这屋子里如此冷,看书无疑是对手的折磨。再者马上就要开始比试,此人的心态竟还如此之好。
无论如何,于苏墨墨而言,还是身体更重要。她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
很快,巳时已到。铜锣一响,台上便有一群学子缓缓走出。百姓们顿时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苏墨墨站在中不溜秋的位置,站定后,便有人唱着名字,随后,99个人便依次上前,坐在了安排的座椅上。
没多久,她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才喊了一个”苏“字,唱名人便停了下来,台下也是一片哗然,抬头一看,原是那最高的位置上坐上了人。一名女子气宇轩昂,穿着玄色长袍,和两年前在明府看见的无甚两样,正是容王府世女苏斯霓。
而她身侧,跟着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戴着面纱,但那漏出的眸子,以及那身段,便足以看出他的绝色。世女的位置很宽,男子便坐在了她的身侧,两人看着亲密无间。
苏墨墨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便是曾经的朗月楼头牌,清栎公子。两年过去,他的变化倒是不大,想必在世女府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台下议论纷纷,声音太大,苏墨墨便随便听了一耳朵。
“这不就是世女殿下最宠爱的夫侍么?这清栎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呐!啧,我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艳福。”
“你小点声,听闻世女殿下及其宠爱他,即便有好友朝她要,她都未曾同意。这般容貌的男子,又如何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继续。”台上一道淡淡、却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台下一片安静,唱名人便继续了。她看了看手中的花名册,顿了顿,这才道:“——苏墨墨!”
那一刻,台上,那穿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
苏墨墨镇定自若,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失去前面人的遮挡,那张绝色的面容便直直地露了出来。
霎时,台下一片安静。比起世女殿下出现时的哗然,这一刻,沉醉于那美貌,众人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那女子坐了下来,背对着台下人,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便有人怔怔道:“这、这……”
“这竟是那苏解元?确定不是男扮女装吗?!”有人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科举是要搜身的,男扮女装不可能。但这苏解元也太、也太……唉,我这辈子娶不上清栎公子那种男子,不知是否有幸拥有一个如此姿容的女儿?”有人感叹道。
旁人附和:“也不知苏解元这般女子究竟出生在何等人家,才学、姿容、美貌,上天如此吝啬,世间不过十分美貌,她便独占八分。可叹啊,倘若我有这般女儿,我便真的什么也愿意应下了。”
台上,清栎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听见了自己急剧的心跳。他的目光一动不动,这时,身侧传来一道声音:“这苏解元,倒是风姿出众。”
“清栎,她与你同是西府城之人,莫非这西府城竟这般人杰地灵?”
轻飘飘的声音让清栎瞬间回神,他瞬间绷紧了身子,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斟酌着道:“殿下说的是。”
前世苏斯霓能以一介世女身份登基为帝,便不可小觑。倘若她知晓自己真心爱慕之人是子墨,实在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清栎只想再看看子墨,并不想牵连她,耽误她的前途。
苏斯霓不置可否,看着下方那名女子,却莫名察觉到了一股熟悉。很浅,说不上来。却也无法忽视。
心中想着这件事,她便也无暇顾及清栎,毕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昨天清栎为了求她,俯下身子,给她锤了一个时辰的腿,她便已经觉得这人无趣了,那份少见的傲骨,似乎被折了下来。
只是这人捶腿时,一直小心地不触碰到她的肌肤,那份小心翼翼倒让苏斯霓觉得有点意思。莫非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一刻钟后,所有学子已经入座完毕。随即,便有书院的几位学姐给她们分发卷子。至于笔墨砚台,桌子倒是原本就有。
启蛰宴的比试一共分为三场。和科举不同,启蛰宴的题目出得颇为偏门离奇。第一场是考察学识,天文地理数术都有涉及,不仅仅是四书五经。第二场却是棋局,解遗留下的千年残局。每一年的启蛰宴题目都有所不同,棋局也从不重样。而这一次,便是千年前一名僧人留下的万拢棋局。第三场,则是自由发挥,绘画一幅即可。
很快,第一场比试开始。台下一片寂静,台上99人都在奋笔疾书,毕竟启蛰宴本就是大佬们比拼弟子的比试,能够出现在这里,她们的才学都不会浅了。丰富的书籍阅读,让她们绰绰有余。
半个时辰过去,师姐们来收卷子,并在右侧的桌子前迅速批改。一份卷子经由三个人复核,约莫一刻钟后,成绩也就出来了。
许是为了考验学子的心态,考一门出一门结果,甚至还在现场唱出来。这次的结果很好,大多数人都是甲等,只有少数是乙等。众人不相上下,而那乙等的人,却都被淘汰了下去。毕竟这不是科举,这种比试,便如此残酷。一项薄弱,就会毫不留情地被剔除。这样也可以减少阅卷负担。
一刻钟后,台上只剩下80人,开始进行第二关,破棋局。
传闻千年前,皇城外的兰音寺有一僧人,因生得颇为貌美,引来无数男子追逐。千年前的男子比现在的男子胆子大上些许,便整日里跑到那寺外,围堵那名僧人,让她深受其扰。
不得已之下,僧人便创作出了这万拢棋局,称倘若有人能够破解这棋局,她便娶其为正君,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男子们状若痴狂,不仅自己来解,还请来一些棋道圣手,可惜最终,直到那名僧人圆寂,这棋局依旧未曾被破解。
久而久之,即便有无数千古残局流传下来,这万拢棋局依旧有了别样的意味。如同蓝鸢花一般。只是蓝鸢花代表爱慕,这万拢棋局,却是女子的婉拒之意。当然,男子也可用。
启蛰宴之所以会选择这万拢棋局,也是存了考验之心。毕竟今年四大解元皆参与了比试,倘若有人破解这棋局,那便是一桩千古美谈了,甚至会直接赢得陛下青睐。所谓挑战越大,成果越丰厚。当然,倘若未曾破解,也无甚奇怪。毕竟千年来一直无人能够破解。
看着送上来的棋盘,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这第二场的比试时间,甚至只有半个时辰。
许久,一声清脆的棋子碰撞声响起,台上终于有人动了!
无论是最上方的国子监祭酒、世女殿下,还是下方的百姓,所有人都朝着发声处看去,却看见了一个裹着厚厚长衫,脸颊上染着病态红晕的女子。
——是赫连雯!
台下百姓格外激动:“不愧是南府城的解元啊!莫非今日可以破解千年来文人都束手无策的万拢棋局?!”
“我的银子有着落了!不过其实我有期待过苏解元的……”后面一句话,这人说得很小声,仿若嘀咕一般。
台上,国子监祭酒笑道:“果然是赫连图的孙女,倒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模样。”
世女笑笑,她的身侧,清栎面纱下神色难辨。他死死盯着那穿着白衫的女子,担心她会受到影响。
其他学子都听见了赫连雯的进展,心中仿佛压了块石头一般,焦急更甚,再看着这奇诡的棋局,甚至难以专注注意力。唯独那白衫女子,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棋局,对四周对一切仿若未闻,连脸上的神态都不曾变化。
清栎越来越焦急,台下被苏墨墨的容姿吸引的百姓也有些失望。终于,距离一个时辰还剩半刻钟时,苏墨墨终于动了。
她伸出手,轻轻拨动了几下棋局上的棋子。此刻已接近午时,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十指纤细,白皙如玉,加上寒凉,更是呈现出一种剔透的美感。
此刻,这看似无力的手却拨动了棋子。清栎心中不禁出现了五个字:素手拨山河。
时间一到,学子们便放下了手。这第二轮,便是那国子监祭酒和其他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走下来,亲自查看一番。毕竟大多数人的棋局都一动未动,很简单便可以看完。
从左侧往下走,速度很快。没多久,国子监祭酒马大人便看见了赫连雯的棋局,她这才停下了步子。俯下身子,眼中异彩连连,许久,合掌赞叹道:“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