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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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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弋在空荡荡的别墅枯坐了一个小时,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拿起手机给周斯越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

手机对面传来舒缓的音乐声,周斯越回道:“商场。”

话还没说完,沈斯年的声音就见缝插针般钻了出来,一直刺激着许弋敏感的耳神经。

「我想喝奶茶。」

「年年,那个不健康。」

「可是我好久都没喝了,就买一杯好吗?」

「好吧。」

许弋听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哪来的矫情逼买杯奶茶还要磨磨唧唧这么久!他不满地咳了一声,试图把周斯越牵扯回两人的通话中。

“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年年没什么想吃的。”

“我又没问他……”许弋小声嘀咕,“你饿不饿,要不要回来吃?就做上次你说好喝的鱼汤,回家的时候我还顺便买了一盒嫩豆腐,你喜欢的。”

周斯越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头的烦人精又插了进来。

「这也太好喝了吧!你尝尝!」

似乎是拗不过沈斯年,听筒传来一阵轻微的吸吮声。

「年年,太甜了,不适合你喝。」

草,这也太温柔了吧?这是周斯越?!

上次许弋和周斯越逛街的时候街边有卖干冰饮料的小贩,五颜六色的果汁配上缥缈的烟雾,看着十分新奇。

许弋要买,周斯越不同意,非说这东西喝了会中毒。也不知磨了多久的嘴皮子,好说歹说许弋终于买了一杯,一口还没喝就被周斯越拿过去嘬了一下,然后皱眉一脸嫌弃地顺手扔进了垃圾桶,“什么逼味儿,你脑子就是喝这个喝坏的吧。”

徒留许弋一人呆在原地欲哭无泪。

怎么到沈斯年这就是‘年年,太甜了不适合你喝’,许弋在电话这头模仿周斯越的语气,翻着白眼龇牙咧嘴。

“到底是咱俩打电话还是咱仨群聊?你回不回来,给个准话!”整得好像我是你俩py的一环似的。

一听许弋不耐烦,周斯越没忍住轻笑一声:“回呀,不回家你让我去哪儿。”

“那、那你慢点开车啊,我现在做饭。”

许弋的怒火被周斯越的春风簌一下吹灭了。

当许弋蹦蹦跳跳打开家门的时候,刚才那点怒火春风吹又生,哗啦一下燃了一整片草原。

“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许弋的锅铲直直对着周斯越身后笑眯眯的沈斯年,气不打一处来。

“年年也没吃饭啊,再说他又不是没来过。”周斯越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许弋会对沈斯年有这么大的敌意,于是反问了句:“怎么了你今天,吃枪药了?”

许弋捂住胸口噔噔往后退了两步。

论许弋被周斯越气死需要几步——

第一,给情敌一张特权卡

第二,带情敌出去逛街并共喝一杯饮料

第三,把情敌带回家吃正宫做的菜

行行行周斯越你丫这么玩是吧,许弋拿起盛好鱼汤的瓷碗,打开糖盒往里加了两大勺白糖。

爷毒死你丫的。

吃饭的时候一张桌子三个人表情各异,许弋的一双钛合金狗眼死死锁定沈斯年,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下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妖精。周斯越完全无视这场暗流涌动,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一会儿给沈斯年夹菜,另一会儿又给许弋盛汤,谁也不冷落。反观沈斯年,就知道笑,无论是许弋的怒火还是周斯越的关心都照收无误。

“年年尝尝汤,许弋厨艺不错。”周斯越下巴一扬,示意沈斯年拿起面前的汤碗。

“好啊,我尝尝——噗!”

沈斯年刚进嘴的汤瞬间喷了出来,他震惊地盯着奶白色的汤,又转头看向许弋,只见那人张个大嘴哈哈拍桌子笑,眼泪都出来了。

咸鲜味与甜味交织,这味道,好像他妈哥布林的呕吐物。

“怎么了,喝太急呛到了?”周斯越忙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没事,就是这汤的味道……有点咸。”沈斯年擦了擦嘴,本就白皙的面孔由于咳嗽染上几抹红,看起来我见犹怜的。

“咸吗?”周斯越尝了下自己碗里的汤,“还好吧,不咸。”

“可能是刚才喝奶茶喝得吧,甜的东西吃多了再尝什么都觉得怪呢。”许弋在一旁阴阳怪气,半眨着眼,满脸的得意。

吃完饭后沈斯年说想吃一家甜品铺的汤水,周斯越二话没说拿上钥匙说去给他买,家里只剩许弋和他,两人坐在餐桌两端,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你凭什么指使周斯越去给你买东西,自己没长腿?”许弋率先开炮。

“难道不是因为你有话跟我说吗?我是故意把他支出去的。”沈斯年放下咖啡杯,淡然勾了勾唇角,见招拆招。

许弋冷哼一声,“虽然现在周斯越看起来对你挺有耐心,但你想跟他在一起,没可能。你根本驾驭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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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呢?”

“他喜欢打人。我可告诉你,他学过6年巴西柔术,就你这小样,别看长得高,他一拳就能给你干折叠。”

“真的吗?”沈斯年微微睁大眼睛,状若无辜道:“可是我觉得他很温柔。”

“周斯越就是个洋葱,一看你俩就不熟,你这才看到表面的第一层,我都直达他内心了。男人嘛,偶尔贪新鲜也是有可能的。”着许弋敲了敲面前的碗,“但我就像这大米饭,你是新端上来的小咸菜,偶尔清清口还行,真要长远,还得是我这米饭抗饿。再说我俩都认识快四年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情分。”

说罢许弋势在必得地扫了沈斯年一眼,满脸的不屑,“说说吧,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吧。”沈斯年开口。

……靠!青梅竹马啊!

“时间略比你长点,我一出生就认识他。”沈斯年身体往后靠,半带轻笑道。

“你别假牛逼!”许弋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出生就认识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俩相识二十多年都没在一起,知道什么原因吗?你就像东北酱缸里腌的酸菜,放得再久再入味又怎样,不对味就是不对味,人家就喜欢我这种清爽的小白菜,你出局了!”

沈斯年并没有被许弋的这番说辞打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毫不费力地反击,“可你刚才不是说,男人贪新鲜吗,你怎么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新鲜呢?”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新鲜,小白菜吃久了只剩白菜帮子了,他现在不好你这口了,又回头上赶着吃我盘酸菜呢!

许弋一拍桌子,脸色巨变,恼羞成怒道:“我能跟你相提并论吗!咱俩地位不一样,我现在是正宫!”

妈的,说来说去给自己绕进去了。

“而且这种事总要两个人双向奔赴才能促成,你不去教训周斯越这个源头,反而在背后威胁恐吓我,让我知难而退……”沈斯年美目光华巧转,无辜中略带委屈的神色气得许弋拳头都握紧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教训他?!你看今天晚上的,我收拾不死他!”

“啧,你可真吓人,不像我,只会心疼他……”

操!这他妈谁能忍住!死茶子,看剑!

许弋一个暴起把沈斯年压在地上,俩人从厨房撕吧到客厅,周斯越回家时俩人正叠在沙发上你一拳我一腿地互相扯头花,结果不知道许弋碰到了沈斯年的哪块痒痒肉,沈斯年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干嘛呢你俩?”

周斯越满头黑线看着这场闹剧,沈斯年被许弋压在大腿下面,脸上笑意盈盈的。

“哥,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哥?!”

许弋抬起比鸡窝还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惊诧。

“真是你弟啊?!一个爹一个妈的亲弟?”许弋的视线在沈斯年和周斯越的脸上来回打量,说相像的话最多四分。他狐疑地摩挲下巴,试探道:“不会是骗我的吧?”

周斯越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喝起糖水,“我办公室桌上一直摆着年年的照片,你天天看还认不出来?”

“什么?!照片里那小崽子是你弟?!”许弋大惊,上下打量了此时身高一米九的沈斯年,张大嘴道:“你弟这几年吃什么长大的,化肥啊?!”

沈斯年还是笑眯眯的模样,闻言搂住周斯越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哥夫,我和我哥真的不像吗?”

一声哥夫直接把许弋砸晕了,傻狗脸蛋通红美得直冒泡,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连忙点头:“像着呢像着呢!弟弟刚才喝汤咸了是不,哥夫给你倒水去啊!”

沈斯年回去的时候挺晚的,许弋说什么都要人家留下来睡,哪知弟弟眨了眨眼,暧昧道:“我就不住了,哥夫你不说今晚要好好教训我哥吗,万一我听到什么多不好。”

“咳咳,这个、是哈。”许弋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沈斯年的嘴,余光往后瞟直到确认周斯越没听到这句话才放松下来,“那哥夫就不留你了,有空来玩啊弟弟。”

沈斯年侧身和周斯越告别,临走的时候不知和他说了句什么,许弋看到周斯越的表情凝住了一瞬,笑容也淡了许多,但还是摸了摸弟弟的头,嘱咐他到酒店记得发微信报平安。

周斯越总算弄清楚为什么今天许弋一直情绪不好,原来是误会了他和沈斯年的关系,眼看许弋眉飞色舞地收拾桌子,周斯越挑眉道:“气顺了?”

“顺了顺了,你早说那是你弟啊,我多做俩菜了。”

“怎么,后悔给人鱼汤加料了?”

“你怎么知道?!”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看年年喝汤的时候嘴都快笑烂了。”周斯越又不瞎。

“那你怪我吗?”

“怪你干什么。”

狗狗不高兴了,他当然得哄一哄。至于那个故意挑事的弟弟,他活该!

熄灯之后,周斯越回想着刚才沈斯年临走前说的话,眉心一阵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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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周斯越命很好,小时候家里有钱,长大了白手起家同样混得风生水起,又有这样一幅好容貌,他的人生是如此顺风顺水,其实就连一开始的许弋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只有周斯越自己知道,他的人生就像外表精致的玻璃糖,砸碎了吃进嘴里,只有发苦的涩味。

周斯越的出生是一场计划内的意外。

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生下的他,父母结婚的时候双方都有另外的爱人。

他的出生是一场必然,他的父母急需一个孩子来完成双方家长的任务。周斯越的童年没有母亲的摇篮曲,没有父亲亲手制作的摇摇椅,他在家中最常看到的,就是互相打扮精致的父母在家中短暂停留,然后各自奔赴自己的约会。

周斯越的母亲格外厌恶他,因为怀他的时候她的肚皮涨了几条深色的妊娠纹。

“你知道为了祛掉这几条纹我遭了多少罪吗?”女人恶劣地扯了扯儿子的脸庞,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没有完全祛掉的……周斯越想。

有一次母亲在衣帽间试着新买的比基尼,那几条象征母亲荣誉的纹路即使做了医美,也还是不能恢复到曾经洁白无暇的模样。

周斯越九岁的时候,母亲的肚子再次大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父母的关系竟然开始缓和,两人好像迷路很久的旅人,终于在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两人开始成双入对地一起出家门再一起回来,别墅中多了欢声笑语,原本这是一个美妙的先婚后爱的故事,只是他们同时忽略了那个在错误时间出生的儿子。

父母不是没有想过弥补,可周斯越那时已经上了小学,性格极度孤僻,与他们相处很是别扭。

于是他们选择再生一个孩子,一个全新的爱情结晶。

沈斯年小周斯越九岁,生他的那天母亲难产,在医院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小儿子。但沈斯年的命不好,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周斯越永远记得母亲得知噩耗的哭声,她面色惨白,狰狞哭嚎的样子像地狱里的恶鬼,她抱着小小的襁褓,父亲又抱着妻子和新生的儿子,两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看向门口面无表情的周斯越——

他那时已经从父母的眼神读懂了怨恨,他们一定在想,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他。

其实有了弟弟之后周斯越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他的父母也没有因此对他不好,他们只是选择性地忽略他,好像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一样,周斯越变成了透明人。

他不是没有讨厌过这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同样都是爸妈的孩子,为什么沈斯年一出生就能得到万千宠爱,而他什么都没有?

可每次看到沈斯年冲自己笑的时候,周斯越心里的火就会莫名地熄掉。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沈斯年4岁的时候。

周斯越上了补习班回家,发现家门口停满了警车。刚踏入家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母亲的一记耳光。

沈斯年被保姆拐跑了。

“你就是个讨债鬼,扫把星!要不是你非要去学什么美术,年年也不会自己在家被保姆拐走!你为什么不在家陪着他,为什么?!”

他们把孩子丢了的事情强压在无辜的大儿子身上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那是周斯越第一次反抗他的母亲。

“他丢了关我什么事?沈斯年又不是我儿子!你们做父母的不在家看好自己的孩子,还想把事情往我身上赖!”

父亲走过来情绪激动地一脚踹在他身上,双目瞪得浑圆:“不孝之子!你都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丢的不是你!”

他听到母亲大喊。

是啊,为什么丢掉的小孩不是他,为什么有心脏病的不是他,为什么他会是他们的孩子?

从那之后,周斯越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

没过几天沈斯年就被找到了,原来是拐卖途中他发了病口吐白沫,保姆怕出人命于是把他丢到了郊区的一所孤儿院门口,那里的院长捡到了沈斯年,并把他送去医院报了警。

去接沈斯年回来的那个下午周斯越也去了,相比于父母的迫不及待,他只是下车后默默站在孤儿院的大门口等待。

门口的告示墙贴着孩子们的照片,有一栏是‘明日之星’,排名第一的小孩瞧着比沈斯年大了几岁,眼睛水汪汪的,鼻梁很高,应该正处在换牙期,咧开的嘴没有门牙,笑得最开心。

周斯越定定看了那照片几分钟,又去看孤儿院的门牌。

原来在这里长大的小孩也能笑得如此开心,要是他也能生活在孤儿院就好了。

父母怀里抱着沈斯年回了家,小孩完全不知自己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没心没肺玩着手腕上的奥特曼圈圈。

“哥哥!”沈斯年刚一被放下就抱住了周斯越的小腿,他指着自己手腕上的东西,笑着说:“啪啪、圈!给哥哥!”

小孩子的玩意儿,周斯越只敷衍地看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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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

十八岁那年,周斯越和家中司机的儿子谈了一场恋爱。

被发现的时候,他差点被他那个古板专制的父亲打死。

冷血无情的东西,小时候弄丢自己弟弟,长大了又是个插同性屁股的变态,周斯越的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

被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周斯越只庆幸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他填了个离家巨远的城市。

他什么行李都没拿,手里只有一部手机和搭在肩上的外套。身后传来哭声,他九岁的弟弟跑到他身边求他不要走,周斯越没吱声,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儿,手心被塞入一张硬卡片。

是他弟弟的卡。

这么多年的零花钱都被沈斯年存在了卡里,每年生日许愿的时候,他都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攒钱买一栋大房子和哥哥一起住。

“哥哥,给你钱。”沈斯年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不要我没关系,你要有钱。”

这个家里,最爱他的居然是九岁的沈斯年。

周斯越揣着弟弟的卡,毅然决然离开了这座城市。

大学四年他勤工俭学,没有动过这张卡里的一分钱,可后来他发现,打工并不能让他发家致富,于是他最终还是动了弟弟的钱。

50万,他的创业基金。

或许是父母老了,又或许是周斯越过于出色,他的爸妈竟然让沈斯年当说客劝他回家看看,周斯越自然不会同意。

他原本也不叫周斯越,他姓沈。

十八岁那年,他毅然决然改了名字,和对他最好的祖母姓周。

他的产业永远有弟弟的一半,但对于他们的父母,周斯越早已放弃了。

其实也不算他先放手,毕竟在很久之前,他的父母就早一步抛弃了这个儿子。

周斯越的故事讲完了,许弋靠在他身边,一双大手热热的,紧紧牵着着周斯越。

“你爸妈有病吧??”卧室漆黑一片,许弋沉默半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下就把周斯越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不是他俩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周斯越的坏心情随着许弋的这句话被冲淡不少,他扯开嘴角笑了笑,“可能也有我的原因吧。”

“有你个屁的原因,你可别被他俩ktv了!”许弋越想越气,恨不得起床跑两圈,这俩老逼登,真该死啊!

“同一个爹操出来的孩子,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可算是当父母不需要考试,尤其是你那个爹,两分钟一哆嗦就完事儿了,在你面前装什么玩意儿!你弟丢了他打你,可算让他逮着逼装了,就他伟大,就他爱老婆疼儿子,妈的对你这么不好不如当初那一泡射墙上!”

说罢许弋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射墙上了,那样我就没老婆了。”

“你要是我哥就好了,你不知道我爸妈多好!诶也不行,你要是我哥咱俩不乱伦了!”许弋思虑斟酌,一字一句道:“要是我爸妈还活着就好了,他们一定会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绝对特喜欢你!”

“真的?”周斯越语气悠悠,“即使我是个男的,你父母也会很开心?”

“必须的必啊!长得好看又能挣钱,我高攀了好吧!我都能想到要是我妈还活着,看到我带你回家她能说什么。”

“什么?”

“儿子牛逼!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斯越眼眸漆黑,打量着许弋唇角的弧度,凑到他颈窝将头埋了进去。

感受到周斯越的亲近,许弋顺势搂住了他,伸出手地、帮周斯越扯了扯被子,唇线渐渐拉直。

“越越,有我在,没有人会欺负你。”

床头扣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无人在意这小小的插曲,两人相互缠绵进入梦乡,许弋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医和你诊疗中心】亲爱的许弋先生,您已成功预约202x-0x-14:1720号方xx医生。就诊当天,请按预约时间提前10分钟取号,凭就诊卡到医院自助终端机按“预约确认”,取号等候就诊。温馨服务,你我同行,医你精神,百年传承!」

“请许*先生到7号诊室——”

冰冷的机械女音响了好几声许弋才回过神,他捏紧手中的就诊单,缓缓走进诊室。

他预约了复诊,面前的医生还是他第一次来时为他确诊病情的那位,方医生显然也认出了他。

“许先生?”方医生看起来很吃惊,“你这是……”

“我来复查。”

“许先生,上次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接受治疗,您没去了解一下我推荐的临终关怀中心吗?”

许弋没接话茬,双眼紧盯方医生,固执地重复:“我想再查一遍。”

很多确诊绝症的病人都是这样的,一开始不肯相信,接受病情后求生欲望强烈。

几个小时后,方医生手里拿着许弋的检查报告,默不作声摇了摇头。

许弋原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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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有神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好像被夜风骤然吹熄的烛火,恍惚间似要流下泪来。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时间不多,如今几个月过去,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已是奇迹,现在才想办法治病,太晚了。”方医生摘下眼镜,面带遗憾地看向许弋。

“你来复查,是因为身体出现了病痛反应是吗?”

“……莫名其妙流过鼻血,有时猛地起床时会感到眩晕,发烧过两次,抵抗力下降。”许弋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身体的不适,越回想越觉得可怕。

“唉,是这样的。您确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想治病,您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想着来医院复查呢?”

许弋一时之间没有出声,他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仿佛每一次喘息都艰难无比,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

“我之前没想着治的。”他的神色绝望而无助,疲惫的脸色上透着股子死灰之色。

“我以前无所谓,孤家寡人一个,治不治都一样,省下来的钱还能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院长之前还跟我念叨过西楼的门被蚂蚁蛀了,有孩子差点从栏杆那掉下去,得换新的。”

说着许弋弯下脊梁,眼神投在空中没有焦点,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在冰凉的脸上搓了两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有爱人了。”想到周斯越,许弋的手恢复了一点温度,水光朦胧的眼里此刻并不是对于死亡结局的恐惧,而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情,以及恨不能以后陪在他身边的绝望。

“我想活久一点,我还没和他待够呢,我们说好了等他老了之后我伺候他的,我推他去看山花,他说不要我推他,他怕我到时候从山头给他推下去。我还要带他去村里掰苞米,他娇生惯养的一定没亲手摘过玉米,我们要去看漫天的冰雪,他是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雪的,我要给他堆雪人,捏小鸭子……”

许弋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他从未曾告诉过别人的计划,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

怎么办呢?

他死了,周斯越怎么办呢。

许弋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看着面前的医生,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浮在水中的稻草。

“大夫,我求求你,真的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了吗?哪怕只是延长一点我的寿命,我不贪心,就一点点。”

让我再陪他一段时间。

方医生拿起许弋的片子和报告,声音平淡:“你拿着这个,去其他医院问,你去问问哪家医院能治好你的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癌症病人晚期的样子,骨瘦如柴,生不如死。你想留给你爱人的最后印象是那样吗?你想让他亲眼目睹你离世吗?让他看着你从现在的样子变成一个呻吟枯槁的绝症患者等待死亡吗?”

许弋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病魔吞噬着、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好似看见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周斯越在一旁绝望地守着他,眼里溢满悲伤。

“所以我建议你去临终关怀中心,至少最后在你爱人的眼里,你还是此刻的模样。”

许弋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下楼的时候没有坐电梯,他去了住院部。

滴滴滴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到处都是病人家属们的哀叹声,每个房间好像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吊瓶滴答作响,透明的液体化作维持生命的希望源源不断输送到病人的身体,仪器刺耳的尖叫仿佛在给每一位身着条纹病服的人们做着生命倒计时。

穿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透过那些惨白的灯光,伴随着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许弋静静站在玻璃前。右手提着他的检查报告,左手轻轻贴合在玻璃上,他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手机不断震动,在看到来电人是‘越越’时,许弋挤出一抹笑,接通电话的瞬间语气轻快而明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啦宝贝?”

“许弋……”周斯越的声音少见的低沉,“他们来找我了。”

许弋一下反应过来周斯越口中的‘他们’是那对该死的爹妈,于是他连忙对电话那头道:“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周斯越和他父母约在了咖啡厅,他自顾自地点了一杯美式,又要了一杯桃子气泡水。

周父周母本来也不是过来喝咖啡的,服务生刚转过身周父就咳了一声准备开口。

“等会儿再说,少个人。”周斯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周父的话。

“还有谁?你弟弟今天不来。”

“不是年年。”

凝结的水滴顺着杯壁流淌,周父看着那杯冒着泡泡的淡粉色饮料,面色一青。

“沈斯越,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搞了个男人。”

周斯越听到这话抬起头,他没说话,脸上却带着‘恭喜你猜对了’的表情,波澜不惊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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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些许挑衅的笑。

“你他妈搞男人没够是不是?!”周父的眼睛怒瞪着,声音尖锐。

“搞男人怎么会有够,这么多年我搞过的男人比你搞过的女人多多了。”

“不孝之子!”周父猛地一拍桌子,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周母赶紧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发火。

“您要不嫌丢人就大点声,我反正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事,就怕您面上无光。”

“沈斯越!”周母出声打断周斯越的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要一见面就和爸爸吵架,这么多年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周斯越嗤笑一声,“二老唱戏之前还是先把我的名字念对吧,我叫周斯越。”

“谁允许你改的姓?你跟我们商量过没有!你当你爹妈都死了不成?!”

“我改姓为什么要你们同意?”周斯越新奇地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我想改就改。”

“你瞅瞅自己什么德行!天生的讨债鬼,心理变态喜欢上男人,真他妈投错胎了你,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告诉你沈奚远,我不仅上男人,我现在还被男人上!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巴不得我立刻去死?!”

这种话其实根本不像周斯越会说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能成功将他们恶心到,周斯越还有一肚子的胡言秽语等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看到面前的这对男女,平日里自持稳定的情绪好像变成液体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心的纷乱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好似又变成家庭里被冷暴力的透明人,那些被孤立、被遗忘的往事如梦魇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面对他们的每一秒钟都像砂砾在掌心磋磨,心头犹如火焰灼烧般。

胸口剧烈起伏,周围的喧嚣与嘈杂声让周斯越无比煎熬,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沉稳有力的手,他抬头看,来人面色微红,额头挂着汗水。

“我来了。”

三个字,犹如一张细密的网将飘在半空的周斯越接住了,那一瞬他忽然觉得无比心安,好像有许弋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怕。

“你们好,我是许弋。”

许弋从周斯越身后绕了半圈坐在他身旁,拿起面前的气泡水喝了一口,然后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哕——我靠这么酸,宝你下次别给我点这个了,好像腌酸菜剩的水。”

周斯越原本紧蹙的眉头一下松开了。

周父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行为亲密的两人,低声道:“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没教养的东西。”说罢扫了一眼许弋,好像他是什么脏污的垃圾,嫌弃地移开视线。

“?”

许弋惊诧地看过去,毫不畏惧地与周父对视:“我刚不是问好了吗,您怎么这么快就失忆了?”说着他拉拉老婆的衣角,问道:“我刚问好了是吧,你听到了的。”

周斯越点头。

“成何体统!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周父简直要被气死,找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就算了,一点礼貌都没有,见到长辈就应该低半头,哪有这么嚣张的。

“劳驾您关心,我爸妈天国享福去了,没人教我。”许弋收起笑容,歪头拄着脸,语气悠悠道:“周斯越要是认您这个父亲,那我得尊称您一声老丈人,孝顺伺候为您养老送终,你就拿我当半个儿子使唤,我心甘情愿;他要是不认,你就是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老头,给你让座都算我发善心,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周父使出一指禅技能,指着许弋的鼻子你了好几声啥也没说出来,憋得老脸通红。

周母连忙为周父顺气,手掌缓慢顺着男人的呃脊背向下摩挲,盯着许弋的眼神狠看几分,说话颇为讥讽:“怪不得我儿子变成现在这样,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他能好到哪儿去。”

许弋眼神迷茫,反应过来之后哀嚎一声,那叫一个捶胸顿足不可置信。

“青天大老爷,我才和周斯越在一起多久,你咋还把锅推我身上来了!我还说是因为你们小时候对他不好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冤死我了!”

两张嘴加起来都说不过许弋一个人,周母眼眶顿时湿了,她悲痛道:“斯越,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羞辱你的父母?!”

周斯越面色不改,身体往后靠了靠,慢条斯理道:“两位还是有事直说吧,不必兜圈子。”

“谁不说呢,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什么聊斋啊,揣着明白装糊涂。”许弋在一旁帮腔,眼见周父看向他的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他立刻转移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周斯越的美式吸溜着。

“沈斯越,我和你母亲年纪大了,以后的产业自然是留给你和年年的。我就你们两个儿子,你也知道他对经商不感兴趣,公司的股份你的占比会比他多。如果你想通了,就回家吧。”

周父说完话后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周斯越的视线定格在墙边不停走动的挂钟上,眸光微暗。

“我懂了。”许弋灵光一现突然出声,他面向周斯越,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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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明白了吗?没听明白的话我给你翻译。”

“他的意思就是说,他老了不想干了,想退休了,但是家里这产业咋办呢,小儿子不想管,他就只能找以前被他扫地出门的怨种大儿子啦,表面是把公司给你,股权你也占大头,实际上就是让你为他打工,赚的钱你和小儿子一块分,挨累的是你,享福的是他和小儿子。”

周斯越假装恍然大悟,深以为信地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妈的——

周父额头绷起青筋,咬牙切齿道:“我跟自己儿子说话,你老瞎掺和什么!”

“诶,叔叔你咋又脸红了,你这样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许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啧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说话就脸红一说话就脸红,好像那个抖哎慕,许弋可不敢再出声了,生怕把老头爽到。

叔叔,你别脸红了,我害怕。

“沈斯越,不管怎么说,我和你妈把你养到了十八岁,你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要是有良心,自己好好想想。”

“诶妈呀你可别扯了!”许弋忍不了一点,又开始开炮了。

“你是怎么养他的?他在家里的待遇和保姆差不多吧,有吃有喝,仅此而已了。你们给过他爱吗,在乎过他吗?!但凡有一点关心,他现在应该和沈斯年一样。”

阳光、爱笑,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周母倒是语气软了不是,他看出许弋是周斯越的挡箭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于是苦口婆心劝着,试图打动周斯越。

“斯越,妈妈有时候也会觉得后悔,但也希望你能理解,那时候我们年轻,是第一次当父母,所以……”

“第一次当父母?!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当孩子,难道会不知道成熟的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吗!不会当周斯越的父母,但会当沈斯年的父母,熟练条随机拉满啊!”许弋突然变得疾言厉色,方才嘻嘻哈哈的模样不复存在,好似变了个人。

“他高考完被你们赶出家门,这么多年创业打拼风里来雨里去,想当初他为了一笔订单陪客户喝到胃出血的时候你们在哪,他低声下气跑来跑去的时候你们在哪,他一个人租地下室洗澡连热水都没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车撞树上知道拐了,现在他发达了,有出息了,你们上赶着认儿子来了,要不要脸啊!”

面前的夫妻完全没想到许弋会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全部愣住了。

周斯越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出轨的父亲,常期外宿的母亲,我只是小,但不傻。你们可以无视这段经历,重新在恩爱氛围下生一个不知道这些腌臜事的新生命,但却无法处置我这个见证者,所以你们干脆选择无视。”

“年年是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的产业永远有他的一半。咱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断了,希望二老身体健康,好好做年年的父母亲,以后也没必要再见了,珍重。”

说罢周斯越起身,许弋也跟着走了出去,谁都没有回头。

周斯越坐在副驾驶,许弋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

“我现在很生气。”许弋深吸一口气,明显是在强压着情绪,“但是又有点开心。”

周斯越怔愣,“怎么了。”

“今天见到你的父母,说实话他们看起来很优雅,很有教养,长得也好看。完全想不到是那么坏的人。”

周父周母的形象在许弋脑海里徘徊过很多次,他以为他们会是极其不讲理、粗俗的人,可实际并非如此。

那样一对闪闪发光的人,背地里怎么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沉默中车外传来几声鸣笛,周斯越仿佛能听见许弋的心跳。

“那又为什么开心呢?”他问。

“因为你开始依赖我。”

好像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乍一碰会疼痛,会流血,可是没过多久它就会露出软嫩的肚皮任你揉搓。

许弋侧过头去看周斯越,右手缓缓上移,摩挲着周斯越冰凉的脸蛋。

“越越,没关系。”

“我也没有家,但以后我会给你家。”

周斯越没说话,半晌闭上眼睛将头往温热的掌心蹭了蹭。想起刚才许弋在咖啡厅说的那些话,他忽而道:“你从哪听说的我住地下室喝到胃出血?”

“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啊,这不是成为霸总的必经之路吗?”许弋扯了下嘴角,神色变得认真:“所以你有吗?”

周斯越一时没说话,偏过头去看外面的车。

“…有的。”

爱会在一瞬间产生,也会在一瞬间消失

爱是这世上最难抓住的东西,

它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

但周斯越抓住了。

只有许弋才能砸开周斯越密不透风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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