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热热闹闹,到了省城先去吃了本地特色菜,其中一道甏肉,色泽红润,质地柔嫩,肥而不腻,烂而不糜,堪称一绝。
杨争先没怎么吃,他忙着对付那个最小的挑食的孩子,桌子上多点了不少菜,那孩子都说不爱吃,他嘴上恐吓,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加菜加菜加菜。
下午去看了省城最出名的湖和泉。
被孩子折腾到头发乱成了鸡窝的杨争先,在最热闹的景区就近订了一家民宿。
唐一千没住过这样的民宿,装修非常别致,里外用竹,连墙皮都是竹篾子粘贴特制而成的。
杨争先从车子后备箱拿出几台游戏机,丢进孩子们的卧室,自个儿穿着衣服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唐一千放心不下孩子们,她靠在自己那间客房的沙发上假寐,门大开着,耳朵竖着听孩子们的动静。
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被羽毛扫过脸颊那样的触感下醒来时,天已经大黑了。杨争先笑嘻嘻瞧着她,“带你去逛街,这里有一个闻名全国的夜市,有一家烤鸡爪是明代的方子,好吃到让你灵魂出窍。”
她觉得十分安静,“孩子们呢?”
“送走了。”
“……送、走了?”
“我爷爷派人接走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咱们俩的了。”
“你爷爷怎么……”
“我告诉老头,不把这帮山匪带走,我这辈子就打光棍。”
他的头发依旧呈现着鸡窝状,愈发看上去像个毛头小子。
这条街叫芙蓉街,热闹得像仙女镇春节期间的庙会。卖鸡爪的小店面前排了几十米长队,唐一千有些打怵,杨争先说了句“我有办法”便迎着一个刚刚拿到好几串鸡爪的小伙子,掏出钱,“三倍买你的,怎么样?”
两个人对着头啃鸡爪子的时候,唐一千说:“这是我吃过的最贵的鸡爪。”
杨争先手持纸巾轻轻为她擦了下嘴角,“以后跟着哥混,要有心理准备,哥会把最好最贵的都搜罗来送给你。”
唐一千拱手比划了一个江湖礼,“先谢过大哥!”
杨争先戳了下她的额头:“笨死了,听不出来哥在跟你说情话?”
唐一千严肃地点头,“我错了,应该换这种方式回应。”手指扯住他的衣角,嘴巴嘟起来,嗲得像窑子里的姐儿,“先哥最好了,先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从二人身边经过的一对情侣,男的说:“看看人家的女朋友,多会撒娇。”
女的说:“这不叫撒娇,这叫发骚。”
杨争先:“……”
心理学家巴浦洛夫认为,暗示,是人类最简单,最典型的条件反射。
而“缘分”这个词,就是一种暗示,往往开始于起心动念,命运的轨迹都会摧枯拉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这也是佛家所说,一念起,天涯咫尺。
杨争先一直觉得心心念念在电视上看到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能在现实中遇见,就是缘分,他自己这么想,也不停跟身边人说,说的多了,自己尤为坚信唐一千就是他的天赐良缘。
唐一千不是小说的女主角,不会给自己立一个人设,喜欢一个人至死不渝,哪怕对方厌恶自己到了泥土里,也坚持永远只默默爱他,绝不对其他任何让你动心思。
她只是这个三线城市中极为普通的女子,没有过人的容貌,更没有过人的家世,从不奢望被命运垂青,但是内心也十分渴望美好的爱情,被人欣赏,被人喜欢,被人追求。所以英俊的杨争先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热情时,她心里除了喜悦也很是感动。
她懂得碰壁后回头。
她懂得此路不通换一条。
这就是她这一类女孩子的生存之道。
尤其在江破阵说完那一番话,更是激起了唐一千心底的某一根弦。
命该如此吗?
偏不信。
中午在食堂吃饭,远远的墙壁上挂了一台不太大的液晶电视,一群人端着饭盒子围着边吃边看边聊,不时爆发出喝彩或惋惜。食堂是队里最放松的场所,饭点又似乎最放松的时间段,所以吼再大声没有人干涉。
李长澜端着饭盒喊,“江队,快来看,轮到唐一千决赛最后一轮pk了。”
他没搭理,也没什么胃口,便把饭菜倒到泔水桶里,刷了饭盒准备回办公室,途径那一堆人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
女孩纤婷玉立,把所有的头发束起来盘了一个丸子头,显得颈子格外纤长。她眼角的青还在,嘴角的淤血没有全消,看上去却是十分精神。
只是因为在意,有那么一点儿紧张,从紧紧抿着的唇线可以看出来,端的一口气不敢泄。
他忽然心虚起来,不知怎的,就是觉得空落落的,不忍心看下去,转身就走。
怕她输吗?怕她伤心失望吗?可那晚明明自己说的话字字扎心。
他觉得自己就是脑子抽风了,一切都乱了。
身后,一群人提着气。江破阵慢慢地走,自己的心跟着他们的呼叫叫喊起起落落,尤其在一群人“哎,太可惜了”时,拿餐盒的手简直快要脱了力,饭盒差点脱手。
几乎一瞬后,“快看,她没掉下去!她一手扳住了那个凸起!”“她翻上来了!”“她好像一个手臂受伤了”“是脱臼了吗?”“天哪她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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