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从那种断片的状态中脱离,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撑了一下,身体就飘了起来。
轻盈得不正常。
林稚愣了一下,低眼一看,看见自己的身体还趴在沈焕的身体上。
居然就这么被劈死了!
因为不曾感到痛苦,也因为从前已经死过一次,他并未体会到多少对死亡的恐惧,满心满眼的只是心痛:
他那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才打造出来的完美壳子啊!!
林稚一转脸,对上了那提刀人波澜不惊的目光。那人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继续举刀攻向地上的沈焕。大约是方才饮了血的缘故,那弯刀的刀锋愈发雪亮,威势逼人,他的动作并不快,刀锋过处,却留下了轻微的裂痕,仿佛这处空间也承受不住。
林稚看得心惊胆战,好在他如今虽是是新死之躯,神魂还虚弱得很,却也挣脱了那铃铛的束缚,行动自由了许多。他一挥袖袍,用魂力裹住那刀尖,强行破坏了它的走势,使得这一刀落空。
沈焕也无意识地抱着他的壳子猛地往另一边一滚,手掌捂在那鲜血淋漓的脊背处,似是想给他止住血,那双当年取他项上人头时尚且稳当的手,此刻正在不易察觉地发着抖。
林稚心里直叹气,抖什么啊,他这不是还没死透吗。
铃铛又是一响。
林稚笑意渐消:好像是快要死透了。
那看不出年纪的老妖精踩着轻快的步伐,脸上笑容可掬,看不出半点方才下诛杀令时的冷戾和蔑视,眼睛弯弯,高兴得仿佛她是在野外踏青,而不是在打量一个才死过一回的人。
林稚开始考虑他的元神被打杀后复活的可能性。
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在女子慢悠悠的脚步声中绷得越来越紧,表面上一片平静,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并且想了无数个自己的死法。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随你处置。”沈焕说。他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坐起来,褪下染血的外袍铺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这才把林稚生机全无的壳子放了上去,避免它与那邪门儿的土地直接接触。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不看飘在半空中的林稚的元神,抬起头望着那女子,黑如点漆的双眼平静无绪,只是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随你处置。”顿了顿,“放过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