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站起身来,拿着齐鲁诸王的奏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以周亚夫为首的将军们。
这个事情里面,要是没有猫腻,刘彻敢把这宣室殿吃了。
想想都知道。
齐鲁诸王,那都是些什么货色?刘彻还不清楚吗?
无利不起早,就是这些家伙的真实写照。
在现在和过去,被这些家伙坑死和害死的百姓还少吗?
他们忽然之间,为了十几个商人,鼓噪上书,比有所图!
只是,绣衣卫的报告还没来,刘彻暂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
另外长沙王的报告,也还在路上。
等刘发的报告来了,刘彻大概就会知道,南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挑衅汉室了。
但无论真相到底如何,这事情背后有什么黑幕。
南越人进入汉室边境的傕场,杀害十几个商人,使数十人受伤,这肯定是跑不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的汉室军队和官僚,还不可能进化到自编自导自演,然后将这个当成战争借口的高度。
他们撑死了也就是拿着战国秦朝的故技,在模仿和学习。
但刘彻必须对此事进行表态。
不管南越人有理没理,敢进入汉边境,杀害汉人,这就是罪过!这就是罪名!
无论南越有什么苦衷。
刘彻都必然会以此为借口,逼迫和胁迫南越,做出进一步的臣服姿态,甚至直接发动战争,收复故土。
“南越擅杀士民……”刘彻清了清嗓子,道:“朕绝不会置之不理,先命令长沙国,遣使去南越,命南越王陀立刻交出罪魁祸首,然后等待裁处!”
恩,先让南越王交人,这样,管它有理没理,南越都要落入无义的悲剧下场。
至于什么时候商人能堂而皇之的变成‘士民’。
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还是不要在意了。
“陛下圣明!”周亚夫恭身行礼,对这个结果无比满意。
此刻,周亚夫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战争计划。
无论南越人交还是不交凶手,磨刀霍霍的汉军,都可能越过五岭。
渴望军功,封妻萌子的将军,希望得到军功,升官发财的将佐,期望获得军功,回家买地置业的士卒们。
这些人的希望和渴求,共同奏响了一曲战争进行曲。
哪怕是周亚夫本身并不主张战争,但也在这些人的呼声和要求下,被动的支持战争。
因为,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显了。
不支持战争的人,必然得不到广泛支持。
遍及地方郡国的退伍士卒担任的亭长、里正,还有舆论思想界中欢呼战争,高喊‘夷狄是膺,荆舒是惩,王者兴义师以伐无道,拯生民,天命也’的文人士大夫,还有列侯勋臣们,会将任何阻挡他们升官发财,封妻萌子的家伙撕成碎片,踩进泥浆里。
哪怕周亚夫身为丞相,他也清楚,他挡不住这天下的浩浩大势!
因为周亚夫很明白,此事背后,不仅仅有着武将集团在上跳下窜,更有南方的地主士族集团在煽风点火。
这两股力量合流,就产生了现在的情况。
送走周亚夫和将军们,刘彻立刻就叫来王道,吩咐下去:“马上派人去齐鲁吴楚地区,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命令绣衣卫,立刻报告当地情况!”
绣衣卫在南方,目前主要只存在于各大枢纽城市和经济热点。
而且,缺乏人手,很难监视地方郡国的异动,目前,绣衣卫在南方,只能报告他们能见到和发现的东西。
一般都是公开的消息。
但私底下究竟怎么样,就不是这些没办法进入官衙和王宫的绣衣卫探子所能知晓的。
所以,派遣宦官南下调查,就成为了刘彻目前的选择。
“诺!”王道领命下去。
王道走后,刘彻坐下来,靠着柔软的御榻靠垫,思索了起来。
刘彻隐约有种预感,此事背后,传达出了一个讯息。
而这个讯息极有可能与目前天下,尤其是南方的地主士族们的形势与心思息息相关。
“齐鲁吴楚……”刘彻抬头,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南方,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广大齐鲁吴楚和江淮地区,那里基本上已经被儒家完全占领。
只有少数地区,儒家的力量没有占优。
但在多数地方,儒家呈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尤其是齐鲁地区,儒家更是以一种霸道总裁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中。
当地士族、地主、官员和贵族乃至于王族,统统都是儒家的支持者,即使不是,立场起码也是亲近儒家的。
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能证明这个事实——齐鲁吴楚地区的诸王,如今,除了江都王刘阏的********是摇摆与儒家跟黄老派之间之外,其他诸侯王,及诸侯王弟子,全部都是儒家的老师教出来的。
在这些地方,儒家跟地方的贵族地主阶级,就像北方的武将跟地主集团一样,紧紧的联系在了起来,几乎密不可分。
当然,儒家内部也分成许多派系。
吴楚地区,主要活跃的是楚诗派跟公羊派系。
而在齐鲁地区,则是公羊与谷梁派犬牙交错。
现在,这些派系联合了起来,鼓吹战争。
这个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齐鲁吴楚,尤其是齐鲁的地主士大夫们向来就是贪婪、吝啬和无耻的代名词。
无利不起早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而且,地处南方安逸繁华之地,江南鱼米之乡,他们没有像北方地主那样,拥有迫切的危机感和对外侮的耻辱感,更没有什么想要给国家社稷人民做点贡献的使命感。
这些家伙绝大多数,整天不是在挖空心思压榨自己的佃户,就是在琢磨着今天玩个什么样的绅士游戏。
现在他们忽然站起来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不得不让刘彻想到了党人碑,怀疑背后,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