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麟走过来,与她一并站在阴影里。
“没想到陈小姐,早就见过我哥哥了。”
陈棠苑手臂搭在扶栏上,由低至高地侧过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来人:“你哥哥?”
她疑惑地想从陆司麟脸上寻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那副本就略有肖似的五官,在这一刻的霓虹光影里,不知为何更有叠加的确凿感。
陈棠苑理智地分析着他的话,摇头嗤了一声:“陆先生可是陆家长孙,就算要胡编,也该编出一个弟弟。”
“原来陈小姐真的还不知道?”陆司麟挑起眉,随后又了然地笑笑,“不过也可以理解,对于并不信任的人,他总是不会全盘托出的。”
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旧资料,指向陆老爷秘密遗嘱上不曾对外公开过的一个名字,又翻出唯一一张兄弟两人一并入镜的抓拍照。
“其实我们小时候,比现在更像。”
陈棠苑推开递过来的资料,道:“陆先生,我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很清楚既然他的身份从未被你们陆家公开过,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既然你们互不承认彼此的关系,他不愿意告诉我,是他的选择。”
陆司麟看她不为所动,耸了耸肩,将资料折起来插回口袋。
“真是纯真善良,但陈小姐也不是第一个甘愿为他付出,不计回报的人,看来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的确很能骗到小女孩。”
陆司麟打起手势,指向站在庄律森身边的安娜和里奥。
梅仑家族这两位成员与他的关系显然比想象中更密切,十分自然地替他接过高脚杯,帮忙挡下一些伸到眼前的酒。
“他一路以来都是靠着女人上位,过去是梅仑小姐,现在轮到你,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每个人在知道真相后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帮他,哪怕全在为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做垫脚石。”
“坦白说陈小姐,我对你的确另有所图,但他接近你的目的没比我好多少,甚至,更恐怖。”
陈棠苑扯起嘴角:“安娜喜欢他,我早就知道,至于另一位莫须有的最爱,希望陆先生可以多提供些具体信息,故事要讲得足够逼真,我才有可能相信,不是吗?”
“好一个情比金坚。”
陆司麟拍起手,简直要为她的镇定喝彩,话里甚至带了些同情:“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风光无限,你以为在他的低谷里,是谁支撑着他度过来的。”
“是梅仑小姐?是你?”陆司麟伸出食指摇了摇,“是他真正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你们女孩子常形容的那叫什么,白月光?”
“说够了?”陈棠苑波澜不惊地笑着,“如果想凭此挑拨我们的关系,未免过于天真,但也多谢陆先生倾情告知,具体真相,我会一条条找他问清楚。”
陈棠苑说完,转身下楼。
短短一弯弧形阶梯,窄窄一片热带花园,陈棠苑慢慢穿过去,头脑里冗杂地填满难以处理分辩的新信息,关于她眼前的那个人。
她并非全程坚信不疑,可当她走过去,握到他的手,熟悉的温度顷刻令她平静下来。
“苑苑。”他看着她,收紧手臂,笑容里带了些微醺的朦胧感。
“喝了多少酒啊?”她把双手搭在他肩上,下巴抵上去,假装嫌弃地撇撇嘴,“难闻死了。”
但她不肯放开他,抬起手肘低头就着他手里的酒杯喝掉了剩余的酒。
空杯子才放在托盘上,新的一支又递了过来。陈棠苑主动接下,捏在手里晃了晃,问:“这支谁递的?”
眼看她把酒喝完,就要把人带走,立刻有声音道:“大小姐,不至于这样扫兴吧,我们刚才的话题只讲了一半,这就走了?”
陈棠苑道:“不如我陪你聊?”
她才举起杯子,便被庄律森迅速抽走,低声在她耳边商量道:“别担心,里奥也在这里,让林泽先送你回去好吗?”
他居然还能保持清醒,陈棠苑直起身,朝喝得两颊都已泛红的里奥看了一眼。里奥挥了挥手,音调混重地招呼她:“好久不见,玫瑰小姐。”
这架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看着谁。
“你们老板,之前有喝醉过吗?”坐上林泽的车后,陈棠苑询问道。
“至少我没见过。”林泽摇头,“他几乎不喝酒。”
“其实今晚喝得也不算多,我们这边的人一直在帮他。”林泽又安慰道,“不过,只要是陈小姐几个哥哥递过来的,他全都自己喝了。”
“知道了,走吧。”陈棠苑已经换回了轻便的服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腕骨上的珐琅手镯。
回到贝沙湾,陈棠苑没有回自己家,去了庄律森的房子里等他。
在深宵寂静里,她一句句梳理着陆司麟的话。曾经她多期待他可以是某个神秘大家族的成员之一,可事实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她一时竟不知他也是陆家人这个戏剧性的身份,于他们的未来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难怪对于她未曾预告过地恋情公开,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失措的。
到底还是她太冲动,太一意孤行了,她从未考虑过他可能会有苦衷。
这一想便想到凌晨。
房门解锁的声音响起时,陈棠苑已经趴在茶几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听到玄关处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揉着眼正要坐起来,庄律森已经独自走入厅内,目标准确地寻找到沙发坐下,又摸索着打开了扶手边的一盏落地台灯。
沉寂的屋子亮起一小束橘黄的暖光。
他斜倚在沙发一角,整张脸被光束柔和地笼罩,成为视线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陈棠苑点亮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又看他扯开领结,对着衬衣最上方那粒扣子反复尝试了几次都松不开,动作拙顿得有些好笑。
她拿开他的手,替他解开扣子。感受到她的触碰,他费力地睁了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在疲倦里失去焦距。
“庄律森?”陈棠苑拍拍他沉热的脸颊,他却毫无反应,温驯地阖着眼,一只手近乎失去力道地虚握着她。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陈棠苑看不懂,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管了,还是先去倒杯水。”
她的手腕才抽出来,他却又一次睁开眼,反应激烈地控住她,将人重新拉回来,毫无缝隙地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