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外人眼中再寻常不过的家宴,却因为两位家庭成员的意外缺席而气氛压抑。
桌上几乎原封不动的菜肴寂寞地转着,所有人都没什么胃口。媒体镜头前伪装的笑容悉数垮下,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无言。
被这样凝重的氛围影响,陈棠苑双手探到桌下,一言不发地揪着庄律森的手指,动作也变得烦躁。
直到大舅舅掐着时间第一个提出离席。
“时间也差不多,我下午还有点事。”他朝小舅舅投去一眼,“顺路一起回总部?”
“也好。”小舅舅用餐巾擦了擦手,忙不迭响应。
想到父亲还身陷险境,生死未卜,他的亲兄弟却已毫不避忌地打起其他算盘,陈济云将汤勺砸进瓷碗里,发出刺耳的脆响。
陈济云将整副餐具往前一推,讥讽道:“怎么,帮迅良百货找到买家了?”
大舅舅面色平静:“你想说什么。”
陈济云索性当着全家人的面揭底。
“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场,不如公开讲讲你的计划,譬如暗中拆卖资产,抛售迅良百货。”
“如今传统百货业越来越艰难,集团打算缩减零售方面的业务运营,老太太早就看过方案,并非由我一个人做主。”
陈济云又问:“那么利用集团产业向私营公司输送利益,暗中为自己牟利呢?行政总裁以权谋私,如何向股东交代。”
“有证据就去举报,或者干脆召开股东大会申请罢免我。”大舅舅保持心平气和,“你爱怎么发疯由你,但我没时间奉陪。”
“难道是我听错消息,陈总下午没有约哪位银行家见面?”
“现下集团现金流紧张,我请几个banker帮忙跟进下一期的放款进度,有什么问题?”
“倘若不提早准备,万一有人趁机狙击股价,我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再退一步讲,那些歹徒收了赎金不放人,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坦白讲,当初就不该顺着绑匪,任他们随意开价。让这些人认为我们给钱爽快,保不齐会继续利用人质进行敲诈勒索。”
陈济路也听不下去,噌地站起身:“陈淮柯,你讲的是人话?赎金是你筹齐的吗。”
“怎么又为这些事吵起来。”小舅舅打起圆场。
“大哥的职责是维持集团上下稳定,要考虑多方面也正常。无论如何,大家都有共识,救人是第一位,钱可以再赚。”
顿了顿,他目光转向二舅妈:“阿嫂,你说是吧?”
二舅妈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桌面的手机上,半晌,才出声喝道:“你们两个,坐下。”
陈济路阴沉着脸坐回去,陈济云却气不过,抢在大舅舅前方摔门而出。
“什么兄友弟恭,老太太一住院,你们连装都不想装了。”
一场聚餐最终不欢而散。
直到离开餐厅坐进车里,陈棠苑的心情还是复杂得难以言喻。
“我也不相信外婆会同意卖掉迅良百货。”陈棠苑抬头去看庄律森,想要从他这里收获些认同。
“外公过去常说,百货业就是我们陈家的根基,甚至许多老员工从旺角的第一间分店跟到现在,在公司里做了大半辈子,如果业务被出售,他们要怎么办。”
她的目光倦倦,身影在户外盈薄的光线下,有种飘摇的脆弱感。
过去被保护得太好,如今真实世界的帷幕不过是徐徐向她掀启一角,她只无意间窥见其中一小部分,就已经觉得很失望。
想想当初,她还自豪地表示自己家还算和谐辑睦,没有太多大家族的糟心事。
结果头一回领着庄律森出席家宴,就看到家里人针锋相对,吵到快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今后恐怕只多不少,横竖有点丢人。
庄律森挨近她身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下巴的弧度。
不希望她为这些事情忧心,又不知如何安抚。许多安慰的言辞在嘴边转过一圈,又觉得不合时宜。
陈棠苑需要的也只是陪伴。倚着他默默矫情了一会,吸了吸鼻子,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想去看看外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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