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港,不是回港。陈棠苑敏锐地抓到这个关键词。
看来他不是港城人,或者说,不生活在这里。
难怪她对他没印象。
若是在本城商界有这么一号青年才俊,不可能不在这个圈子的世家小姐们之间掀起讨论的波澜。
“啊对了,我刚才看到你拿着蓝色郁金香……”陈棠苑终于问出她好奇的问题,“我记得这个颜色很难培育,是限制出口到其他国家的吧?”
这种颜色的郁金香她在荷兰旅行的时候也曾买过,属于特殊品种,单枝的价格都贵到乍舌。
临走前,花店老板还再三向她告诫,把花带出国境属于犯罪,会被刑罚最少三个月□□。
他是怎么千里迢迢带到这里来的。
“的确是不可以大批量出口,也不能私自带出境外。”庄律森朝她微笑,“但是何先生喜欢……所以,想了些办法。”
看她神情古怪,他又紧接道:“合法的。”
陈棠苑扑哧一笑,明艳照人。
“真有心,你们带花来看他,何先生一定很高兴,他是最爱热闹的人了。”
庄律森没想到陈棠苑也如此了解何先生,转念又了然,以她外公的身份,家中与何先生有渊源并不奇怪。
况且何先生性格风趣,热衷搞怪,受小孩子欢迎再正常不过。
他的语气里含着万分的敬重:“何先生的确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
“对呀。”她十分认同,“颇有旧时沪城老克勒的风骨。”
小时候,陈棠苑最期待何先生到大宅里做客。
因为他最有趣,最懂享受生活,虽然年纪与外公相仿,却很赶时髦。
早年何先生是在港城与伦敦两地往来行商,每次返港都会带一堆新潮货回来送她,又带她去看话剧,听音乐会,简直是一手培养起她的文艺细胞。
可惜等她长大后到英国念书时,何先生却随着子女到沪城去定居了,鲜少有机会再见。
有了共同相识的故人,气氛霎时变得轻松起来。
山间风大,夹着泥土与青草味的暖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他身上的衣物很快被烘得半干,整个人重新变得清爽。
他看她视线一瞬不瞬地停留在他身上,也没有觉得是冒犯,仍旧和气地挂着笑意。
他率先自我介绍:“庄律森yson chong。”
想不到他看起来冷口冷面,气质疏漠,居然还挺喜欢笑的。
陈棠苑觉得这个反差还挺有趣。
“原来是庄先生,幸会。”
她的语调轻松又随意。
庄律森微怔。
垂在裤腿一侧的右手手指微微向内扣紧。
陈棠苑没有察觉这些细枝末节,目光又转向另一位,歪着头等待。
林泽立刻欠了欠身:“林泽,rco”
“林先生,也幸会。”
礼尚往来,轮到她作自我介绍了。
陈棠苑当然不可能在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天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来头。
她沉吟片刻,琥珀色眼珠转了转,眼底晃过一抹狡黠。
她食指朝向自己:“我姓邵,单名一个姹,姹紫嫣红的姹,无英文名。”
“原来是邵小姐。”庄律森没有展现出任何意外,十分自然地接话,“幸会。”
陈棠苑咬着红唇低下头,暗暗掐着一侧大腿,努力憋笑。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亭外雨势渐歇,江司机打了电话过来,说正在上来接她,要她稍等。
很快,江司机便出现在视野之内,看到亭子里竟还有两个陌生男性,立刻警觉地竖起雷达。
陈棠苑走上前。
江司机将手里的长绒棉浴巾披在她身上,欲言又止:“大小姐。”
陈棠苑知道江伯担心什么,低声道:“没事的,江伯,他们是何先生的朋友。”
能够进入这片区域的,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
江司机没再说什么,撑起伞斜罩住她,带着她离开。
才走出去几步,陈棠苑突然裹着浴巾回过头,果然看到留在原地的两个人目光都在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
她心情愉悦地展颜一笑。
很好,又找回了颜值上的自信。
隔着氤氲雨雾,遥遥与他视线相撞之下,她俏皮地冲庄律森眨眨眼,用口型说了一个词:
“bye。”
接住她隔空投来的那一眼,庄律森只觉刹那间天清地明,万物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