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芬的丧事是小铮和高凡两个人帮着办的,葬在了李长青边上。李晓言回到老家后,就被她爷爷奶奶冷嘲热讽个没完,她这个人就好像虚脱一般,竟然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任他们骂完了,就跪在吴贵芬的灵堂里,一言不发的烧纸。
高凡和小铮看见她这个状况,就把许多事揽下来做了,李晓言像行尸走肉一般烧完纸,瘫坐在椅子上,后来下葬立碑哭丧这些事,她都没有参与。
丧事办完以后,李晓言被小铮扶着离开了,李晓言的爷爷奶奶在她背后骂个不停,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孝敬他们一分钱啦,什么恶媳妇死了还要占他们的耕地啦,什么李晓言这次完全没出力,像个废物啦……连高凡都听不下去想回过头去骂两句了,可是小铮给他使眼色,让他算了。
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他姐姐,其他人都不重要。
他能觉察出李晓言的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在他的认识里,李晓言不可能是这种状况,她就像个斗士,不管生活给她多少打压,她都要咬着牙和生活斗到底,哪怕斗到死都没赢,她也能嘲笑老天爷这辈子击不垮她。
可是这一次,李晓言好像认输了。
从老家回来后,李晓言每天都躺在床上,有时候闭着眼,有时候睁着眼,可是很难睡着。她就像被三魂六魄被抽走了两魂五魄一般,只堪堪留着一魂一魄来续命。
小铮喊她没反应,高凡喊她也没反应,她有时候望着天花板一发呆就是一整天,连口水也不喝,还是小铮一勺子一勺子喂进嘴里,她才勉强咽下去一点。小铮看她这个状况,不得已又向学校请了假,为了维持生计,他还是要每天去买货卖货,高凡升成了副主厨,忙得脚不粘地,很少有机会过来帮忙,所以小铮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用,还好山东大娘每天中午下午会帮他守那么一小会儿,让他有时间买菜做饭,给李晓言喂水喂食。
小铮的心也苦啊,吴贵芬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在李晓言为了生计四处钻营的时候,是吴贵芬每天守着他,是吴贵芬和他说说笑笑,是吴贵芬在学校里给其他家长下跪求他们给自己一个读书机会。许铮的世界很小,小的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每个人都显得异常珍贵,他记着所有人的一点一滴,哪怕经过光阴流逝,连那些人自己都忘了。
可是他再苦,也不能在李晓言面前表现出来,在医院里看见李晓言晕倒的时候,许铮本能的知道,家里这把伞,应该换他扛了。所以他从来没有劝李晓言振作,他只知道他姐这次真的累了,就让她休息到她想站起来为止。
去水果市场买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见很多陌生人,要一家家谈价钱,要检查货物的好坏,本来李晓言出去一趟挣的钱可以让他们撑好几个月,可是许铮知道,一旦铺子关关停停,可能就会损失很多老客户,所以他不能停下来,只能逼着自己去认识很多人,去一家家讨价还价……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两个月,才发生了转机。
一个多月后,小城里的各个社会小团体不知为何突然活跃起来,经常两个帮派提着长刀在大街上互相火拼,这个时候的火拼是真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互相不要命那种,所以沿街的铺子好多都不敢开了。
可是小铮没有关,他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如果因为害怕就把铺子关了,损失也很大,权衡了一下,他觉得还是要继续开才行,毕竟这些帮派打归打,不一定会波及到旁边的商铺。
就在一个炎热的夜晚,小铮正在给顾客切西瓜时,就听到远处的喧闹声,紧接着看见一群人朝这边跑过来,并且大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顾客吓得踩着自行车就跑了,连西瓜钱也没给,小铮叫喊了两声,那顾客压根没理他,再一转头,就看见一群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短刀跑了过来。
小铮赶紧躲在了门板后面,从缝隙里观察外面,手里握着一根木棍。一般来说这些人打归打,不会在意两边的商铺,可是就怕他们互相打斗时滚到水果摊上,那些水果经不起压,一压就坏,所以小铮相当警惕。
等中间打得最凶猛的那群人跑过去时,小铮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是他这口气还没吐完,就听见“嘭”的一声响,一个男人把手里的短刀重重按在了小铮切西瓜的案板上。
“老板,切两片西瓜!”
小铮放下木棍,从门口走出来,看上去有些心惊胆战,走路速度也极慢。
“快点,你是王八啊。”
那个男人半边脸颊和手臂全是血,胳膊上豁了个大口子,他旁边居然站着一个穿豹纹短裙紧身衣的女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口袋。女人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男人一脸凶恶,手上的短刀也被血染红了。
小铮哆嗦着声道:“多大?”
“四分之一切成两半。”
“好。”小铮按他的话把西瓜切好了,整个过程小铮的手都在抖动,那个男人看他这么胆小如鼠,轻蔑的笑了两下。
小铮把西瓜给他以后,忙说道:“不收钱,不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