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屋后,许铮很快就忘记了他姐方才的“残忍冷酷”,一进被窝就钻进了李晓言的怀里,正值大夏天,李晓言嫌热,便把许铮往外推。
她把床头的药酒拿出来,倒在手上,一把抹在了许铮的脖子上,使劲儿搓了搓,许铮吃痛,往外缩着,李晓言对他一瞪眼,就把许铮给瞪的定住了。
许铮目前对人类喜怒哀乐各种表情还不能准确理解,但对瞪眼这个表情却相当明白,这是李晓言面对他时最常用的表情,只这一下,便能让许铮像个棒槌一样稳如大山。
“别怪我心狠,”李晓言一边搓着一边说,“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被我爷爷追着满地跑,身上经常有伤,我爸,不对,李长青就跟我说打着打着就习惯了,以后就不怕痛了,我也想让你去学篮球足球那些,但一是没钱,二是我觉得不如学几招拳脚实际,以后你走到别的地方,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不怕被坏人欺负。”
“姐,痛……”许铮听着李晓言唠叨一大堆,他听不懂,便直接简明扼要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吹吹……”
“……”李晓言愕然了,她不知道这话是谁教许铮的,但她估计她妈居功至伟,“一天到晚瞎教什么。”
“吹吹就不痛了。”许铮攥着李晓言的背心,抬起那张愈发清秀可爱的脸盯着李晓言,露出十分渴望的眼神,
“哎……”李晓言捏了捏眉心,弯下背去,对着许铮脖子上的淤青吹了几口气,心里忍不住发牢骚,“这小兔崽子真能撒娇,长大了还这么撒娇,我非抽死他。”
李晓言同学打小就没有撒娇的天赋,或许是她刚站稳当时她爷爷就开始对她进行武装改造,她妈那时候还在农村,每天忙着和她婆婆恶斗,整个人像个摔地炮一样,也顾不上对她闺女进行亲子教育,一来二去,就把李晓言同学温柔撒娇的那一面给耽搁了,她便越发往冷酷严肃的方向狂奔而去。
李晓言妈这两个月在家养伤,实在闲的无聊,每天白天都跟小铮待在一块儿,便想找补回当年失去的亲子温情,小铮看着她往伤口上抹药时,她就对着自己的伤口吹几口气,十分耐心地对小铮解释道:“痛,但是吹吹就不痛了。”
重复次数多了,许铮就记下了。
李晓言吹了几口气,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冷着脸对许铮说:“还痛不痛?啊!”
小铮听出了语气的变化,缓缓摇摇头,李晓言便把酒瓶放下,把薄被拉过来盖上,小铮还要往她怀里钻,李晓言知道这孩子轴,就不跟他多费劲了,任由他肆意妄为地挤进自己的手臂里,李晓言轻轻拍了他的后背几下,许铮才渐渐有了睡意。
“等攒够了钱,我就再给他弄张床来。”李晓言看了看许铮的脑袋顶,心里这么计划着,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晚上三点多,许铮拉了拉李晓言的背心:“姐,尿尿。”
往常李晓言都是迷迷瞪瞪起床,抱着许铮去小黑桶边,给他拉下裤头,教他尿尿。
但今天,李晓言完全睡死过去了,繁重的体力活完全吞噬了她的意志,她丝毫没有听到许铮的话。
“姐,尿尿,”许铮又使劲拉了拉李晓言的背心,但完全没用,李晓言不动如山,而且以前从来不打呼噜的李晓言今天还打了轻微的呼噜,“姐,尿尿,尿尿,尿尿,姐……”
许铮越来越急,几乎想要尖叫起来,他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旦生成了要去黑桶边尿尿的程序,便不做任何改动,一旦行动不能按既定程序走,小铮就要焦虑崩溃。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尖叫,因为李晓言不许他尖叫,他每次一尖叫,李晓言那张脸就跟要杀人似的,久而久之,他明白那个行为不应该做。
“姐!”小铮使劲摇了摇李晓言,但李晓言纹丝不动,许铮陷入了这段日子以来最矛盾混乱无助的境地。
—晚上想尿尿就必须要去黑桶边上。
—去不了黑桶边上就只能尿在床上。
—但是绝对不能尿在床上,所以还是要去黑桶边上。
—但是他姐没动静,没法抱他去黑桶边上。
—他想尖叫喊他姐,但是他姐不让他尖叫。
小铮的脑袋里各种小程序打成了一锅粥,他不安的左右翻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往运行畅通的程序因为“李晓言没醒”这个bug陷入了全面瘫痪的境地,他左翻翻不是,右翻翻不是,最后实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直接坐在了床上。
—去黑桶边上,去黑桶边上,去黑桶边上
小铮穿上鞋,自己跑去了黑桶边上。
—扒下裤头,扒下裤头,扒下裤头
他照着李晓言教他的动作,自己抓着大腿上的布往下扯。
只是做到这两步,就已经让许铮满头大汗,这全是被脑海里的程序更新给焦虑出来的。
—然后尿尿
小铮自己对准黑桶往里面尿,一股畅快感瞬间压过了焦虑感,让他心满意足极了。
但他尿完以后,就傻了,因为“憋急了”的身体本能一消失,他的脑子就陷入了消极怠工阶段,没办法进行新的程序编程,他没有拉上自己的裤子,就光着屁股跑回了床上,缩回了被窝里,钻进了李晓言的怀里。
第二天李晓言睁开眼,手上摸到那滑溜溜的光屁股时,第一反应是惊恐的。
她赶紧掀开被子,把小铮捞到自己身上,然后仔仔细细看了看床单,又不敢相信的探出手去摸了一通,确定床单上没有水印,确确实实是干爽的以后,才把一双惊恐的眼睛转向趴在她身上睡得一脸懵逼的小铮。
静默半分钟后,李晓言把许铮的裤子拉上去穿好,自己爬起来洗漱。
洗漱之前,她还特地去小黑桶那里查证一番,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饶是李晓言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钟都是一张冷脸的人,此刻也止不住的唇角上扬,险些绷不住。
许铮昨晚用脑过度,今天没起得来,所以直到李晓言洗簌完吃好饭,再背着背篓走出去,许铮都毫无察觉。
一直到快八点半的时候,刘家豪来接他了,才把许铮从睡梦中唤醒。
李晓言妈等刘家豪和小铮一走,就喜气洋洋的收拾好,把蛇皮口袋贴肚子藏好,装作散步锻炼的样子离开了棚户区,她被昨天那一块多的收入刺激到了,整个人都跟重新活过来一样,连走路也比平时迈的开些,生怕她的对家比她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