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他怨恨过顾泽这个嫡长兄对他的疏离和冷淡,也嫉妒过他生来就有的身份财富与荣耀,可是
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般觉得愤怒的。
就因为他和崔书宁的两次偶遇?
这可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兄啊!
这人却第一时间就只顾着将他往最恶劣处想,甚至连当面问一问给他个解释澄清的机会也没有?
顾温压下所有的怒火,还是用那张温和平静的面孔抬起眼眸面对顾泽:“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他举起那张调令,用了所有的力气克制,才没有将它揉碎扔回顾泽脸上。
顾泽的耐性却已告罄,冷冷的扯动唇角:“见好就收吧。你回京这几日上蹿下跳的折腾,为的不就是这个?有些心计使一次就够了,别再跟我玩讨价还价的那一套了。我给你的,足够叫你收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崔书宁关在畅园不出门她不知道,顾泽每天上朝办差,都已经被同僚和满城的百姓当成笑话在议论了。
他这才和离没几天,被他扫地出门的前夫人就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出城同游,他现在头顶都在冒绿光。
纵然他是已经叫亲信去仔细打听了崔书宁和顾温两人那两日的行踪,知道他们应该还是偶遇的概率更大,崔书宁他就不说了,可那天在官道上顾温那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说话藏一半露一半好叫他和那些外人误会的。
一开始顾温去和崔书宁套近乎他还以为这个庶弟是居心不良冲着崔书宁去的,现在却可以笃定
对方真正要逼迫算计的其实是他。
顾温手里拿着那张纸,顾泽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刺耳。
就在顾泽胜券在握之时,他反手将那张纸重新塞回对方怀里,同样神情冰冷的讽笑道:“大哥既然料准了我心机深沉,就凭这区区一个四品外放就想打发了我?”
这个手笔可绝对不小,顾泽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拒绝。
不只是顾温,在他看来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他不悦的眉头紧皱而起。
顾温看在眼里,眼中嘲讽之意也越发明显:“咱们不是早就分家单过了吗?我是好是坏,我的事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言罢,居然当真毫不留恋的转身往回走。
顾泽震惊无比。
因为他很清楚顾温这不是在跟他玩欲拒还迎那一套,兄弟二十多年,他的脾气顾温也很清楚,他能勉为其难给顾温这一次机会已经是冲着那点血缘关系能给的最大的宽容和让步了。
这一次顾温拒绝
那就等于是要逼着他彻底放弃这兄弟情分,翻脸。
这小子是哪根筋搭错了?
顾泽最近也是觉得自己诸事不顺,先是被崔氏那女人逼到跳脚,屡次妥协,都闹成了京城里的笑柄,现在连一直都温吞知进退的庶弟也敢当面给他耍威风了。
他盯着顾温的背影,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一个四品知府都镇不住你,你还想怎样?”
想要等着拿他手里的爵位吗?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心思重,不甘落于人下,可如果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他就当真是罪该万死了。
顾温听见他的话了却没有停下来澄清。
他知道顾泽不喜他们这些庶出的兄弟姐妹,而他自己又从孩提时候起就有着他自己的小小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的去讨好长兄。
他也知道,作为一个庶子,他其实没有这样的资格去摆谱儿,可从小到大就那么一个执念
顾泽是长兄,为什么他不能有个长兄的样子先主动的给予弟弟妹妹们一点善意呢?
兄友弟恭,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就这么别别扭扭,一晃二十余年……
这场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他今天突然就彻底放弃了,也无所谓顾泽到底会怎么想他,误会不误会了。
脚下四平八稳,坚定的没有回头。
而背后顾泽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最后
转身,甩袖而去。
兄弟两个背道而驰,顾温走得坚定而从容,顾泽则是健步如飞,怒气冲冲,直至双双拐过角落消失也不曾有一人回头。
崔书宁要变卖手里大部分产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自然是在崔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三夫人蒋氏还在被罚跪祠堂不曾解禁。
崔大夫人跃跃欲试的想要撺掇着自家夫君以长辈的身份去畅园劝说,崔大老爷有点怵侄女儿那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迟疑着犹豫。
四房则是保持一贯的作风,夫妻俩缩头躲在屋子里等着大房和三房先出头。
这一家子各怀鬼胎,反正一时是还没找到崔书宁门上来,崔书宁在家闷了两日就叫人备了马车出门。
沈砚从门内走出来。
崔书宁转头看他:“你出来干嘛?”
沈砚反问:“不是要出门吗?”
崔书宁就觉得她是脾气太好把这熊孩子惯坏了:“是‘我’要出门!”
沈砚倒是没甩脸子,一本正经的和她讲道理:“见不得人?我不能去?”
崔书宁:……
算了,爱咋咋地吧。
带着她的拖油瓶去了长公主府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