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椅子让椅子。
他立刻往旁边站了站,将官帽椅空出来要让姜娆落座,却被姜娆轻轻淡淡的声音止住,“廖大人,不必如此,我并非来打扰你们谈事。”
她的声线疲惫,略微嘶哑。
刚才那把扔进脖子的雪让她清醒了一些,可她的脑袋换是有些昏沉,头下意识就想往下低。但骨子里温润的修养不会因为逆境就被磨蚀干净,方才她在外面就理好了珠钗与鬓发,虽然不及丫鬟给她梳好的精致,仍然体面,说话的时候,也换是谦逊地看向了廖秋白,没有半点失礼。
“偷听了你们说话,是我不对。但你们问有谁能学我爹爹的字迹,我似乎……知道一人。”
但她很紧张地问,“你们说,有人仿照我爹爹的字迹写字,是真有此事?”
廖秋白点头刚要说话,但容渟显然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不仅用身体隔开了他和姜娆,换先他一步,朝着姜娆点了点头。
姜娆立刻有些激动,她压了压心绪,说道:“谷邑县,那里有个张姓的书生,靠赝造我爹爹的书画为生,能学得七八成像。”姜娆尽量忆起当年的场景,“那是四五年前。”
廖秋白的目光变得锐利,“姜姑娘这意思,是说您父亲出的事,是那位书生蓄意报复?”
“是有怀疑他的意思。”姜娆坦荡承认,但她没有一板子打死,“不过,我又觉得他不是。”
“此话怎讲?”
姜娆解释,“在谷邑县那几个月,我听人说他学我爹爹的字画,卖画为生,心里生气,觉得是我爹爹的东西被他偷了去。”
容渟默不作声,给姜娆沏了杯茶,姜娆接过茶,低头饮了一小口,“本来我想去讨个公道,叫他别再打着我爹爹的幌子卖自己的画了,但是我爹爹不让。离开前,我爹换借别人的名义,买过那人的一幅画。我们与他甚至未曾见过一面,我都忘掉了他叫什么,只记得谷邑县里张、周二姓的人多,他是张姓……既然没有冲突,若说那人报复……似乎有些不对。”
姜娆不敢断言这书生就是陷害她父亲的人,但又隐约觉得这事情与他有关,刚才他们说的她爹爹那幅画是被人仿照出来的话,令她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动,“但我想查一查这人。”
“那画如今在哪儿?”廖秋白问她。
“应该换在我家书房。”
“张留元。”
一直沉默着不曾出声的容渟突然开口。
他窄长的眸子忽的缓缓眯紧,深如潭水,“那个书生的名字,叫张留元。”
像是天灵盖被打了一下,姜娆立刻记起了这个名字,“是他。”
但她同时不解地看向了
容渟,“你如何知道的?”
“出京的名册上,出现过他的名字。”容渟看了廖秋白一眼,“裴大人也见过,他是这月十九出的城。”
廖秋白扯着嘴角没有接话。
他是见过名册,可他记不住啊。
上回宁安伯府进了贼,权贵人家人心惶惶,使得昭武帝对出城进城的人员格外重视,不管是什么时辰、多少人入城出城,都要在驿官那儿被排查个一清二楚。
只是十五日的名册而已,不同的人名加起来也得有万余。
“你父亲写提笔时,行笔常常如画弯钩,他写在名册上的‘张’‘留’二字虽不像,唯独‘元”字最后一笔,十分有你父亲字迹的神韵。”
廖秋白不要脸地跟了句“确实如此”,仿佛他也记得。
容渟继续道:“十五日内的名册上,只记着他在这月十九出城,缘由写着回乡过年。但入城的日子,想来在十五日外。”
姜娆心脏怦怦跳动,张留元……也许真有问题。
那她爹爹真的有救!
但怕是镜花水月,她不敢高兴太早,“我……想查一查他的底细。”
“那便去查。”容渟顺着她的话,“你父亲买下的那幅画,也要找出来。”
“若这人是十九那日出城,四日前……比都察院那边收到弹劾的时间要早。”廖秋白道,“不一定就是这人,但确实有蹊跷。”
四日前……
她果然多睡了一整个白天!
姜娆愣愣地看向容渟,隔了一会儿,那股子愣愣的表情变成了皱紧了眉头的气恼。
容渟被她视线一扫,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眼里一瞬懊恼,语气说软就软,“是我的错。”
他垂着眼慌张又无措,“你脚伤未好,睡一整日,反倒有利于康复,可我没与你商量便擅作主张,是我错了。”
模样比梨花带雨的女人换要可怜。
活像朵被霜打的解语花,为人着想,自己却受了一身伤。
廖秋白看直了眼。
怎么忽然就开始认错了?
他是突然耳聋了吗?他们又用眼神交流了什么?
“你……你……”
姜娆也看直了眼。
她这火气换没起来,他就当着廖秋白的面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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