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旁边已经又多了第三个小马扎。一个娃娃脸女孩捧着个全家桶,正跟神秘帅哥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互相拿餐巾纸擦手,一点也没有撤退的意思。
马老师绝望了,终于从马扎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过去,重重一拱手:“先生高人,在下心服口服。咱明人不说暗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眼前一闪,一个黄铜望远镜托在对方手中。
“来历。哪儿收的,上个藏家是谁,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
马老师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个望远镜结的仇,火气一下子又蹿上来:“您这是什么意思?都说了旧货不问来历,行规不能破……”
“你不说,明儿咱还来这儿坐着。”佟彤笑眯眯跟希孟商量,“别说,这儿空气还真好。”
马老师终于求饶:“我说,我说,您以后再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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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望远镜是我从一个玩友那里换来的,”马老师垂头丧气地交代,“当时以为是什么民国大人物的物件,后来鉴定了半天也没鉴定出个所以然,只好当普通玩意儿卖了。”
“您朋友又是从哪儿收来的?”佟彤问。
这时候天已全黑,微风送来一阵阵朦胧的雾霾,马老师完全没认出她。
“等等,他回微信了……”马老师点亮手机,“说是在四川成都附近的老乡那儿买到的。你们懂的,做我们这行的,都有固定的拿货渠道。老乡在地里、山里找到什么宝贝,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比文物局去的还快啊?”佟彤冷不丁问。
马老师赶紧表态:“哪能呢,我们肯定不敢跟国家抢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看他那秒怂的速度,估计也不太敢真做违法的买卖,顶多是在违法的边缘试探试探。
那朋友还在微信对面磨蹭:“早就忘了找谁收的了,干嘛非现在问啊?”
马老师犹豫,面露难色。
希孟对佟彤说:“明天来的时候带点瓜子吧。”
马老师赶紧拿起手机,对着微信语音咆哮。
“帮个忙,回忆回忆,帮我找找!这边急用!”
大概真是没办法了,还发了个红包。
那边秒收红包,又牢骚几句,终于发了个地址过来。
开地图一查,成都北郊外一个小村子。马老师拿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个圈。
“据说是在山里一个废弃的垃圾堆发现的。地点么……就在大概方圆一百里之内吧。再问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人家老乡都早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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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问不出更具体的情况了,佟彤和希孟胜利收队。
第二天,把这个信息告诉高茗。高茗摘下眼镜,抹了眼角一滴泪。
“四川?我们全家都不知道,太爷爷原来还去过那里。他结婚以前一直住在北京啊。”
她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这就请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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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几天,高茗的调查就进入了死胡同。发现望远镜的老乡根本不记得自己卖过这么个物件,只是把一堆“垃圾”打包卖给收古董的而已。
花钱请人去现场实地检查,也没有丝毫线索。几年之间,那片地方早就经济开发,种满果树了。
高茗灰心丧气,打算去趟四川,给太爷爷立个衣冠冢算了。
微信上,佟彤忽然告诉她:“去成都吗?我也许可以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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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保科技协会年度大会”即将于四川成都召开。会议邀请了许多全国知名高校、研究机构、以及博物馆的相关成员参加。
故宫博物院收藏文物众多,文保技术走在全国前列,自然是每年都要列席的。今年文保组也派了个团,跟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们交流学习。
故宫今年连推了好几个重量级书画展,因此书画组组长老康也应邀去会议上做一个简短的报告,谈谈在互联网时代如何利用新型传媒技术来丰富游客们的观展体验。
老康特意点名让佟彤跟过去:“年轻人嘛,也要多交流锻炼,跟全国的师兄师姐们多学习学习。你看现在那个昆吾唐刀修复工作,花纹复原方面不是一直没进展?你代表师兄师姐们过去,跟其他博物馆的同事们取取经。”
佟彤第一反应就是:“我?”
老康笑嘻嘻:“你这几个月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大伙都觉得你可以去拓宽一下眼界,将来没准哪一天就是咱们书画组的扛把子呢。”
佟彤当然也知道机会十分难得,光想想会议中的热闹精彩就心潮澎湃。
唯一顾虑的是,要是她出差,家里那些大宝贝儿怎么办啊……
不过他们现在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希孟已经熟练掌握了所有外卖app的用法,民宿也经营有序,成了大宝贝儿们的半壁江山,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生过安全问题。
“当然了,”老康从他那青铜酒觚保温杯里喝了口枸杞茶,又说,“这个文保科技年会是业内会议,通常没什么外界关注度。但我寻思你不是有个微博号嘛,现在有十万粉丝了没?你跟我去,也可以朝公众转播一下会议内容,做点科普工作嘛。”
佟彤笑了:“合着您还是想要个免费文宣。”
顾虑归顾虑,对于这个能让自己在专业上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佟彤还是觉得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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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在单位办了出差手续,下班后先绕路到民宿,通知一下自己的行程。
出乎意料,没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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