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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坐会儿,我去看下。”

约摸五分钟,他甩着空袖子回来了,脸色不太妙:“你过去吧,他妈妈也在。”

“什么意思,不等她走么?”

“嗯,不等她走。”

我咽了口唾沫,来之前我想象过与他家人碰面的场景,但是只想象了尴尬的开头就无法再往下设想。

“你害怕?”

“倒不是怕,是郁盛这么说的吗?还是他妈妈说的。”

“阿盛自己说的。”

我点点头,我选择相信他。

“头发梳一下。”

我两手穿过发缝随意抓了两把。

“还行,走吧。”

我跟着裴元滑稽的背影一路往里,穿过急诊病区,拐了好几次终于来到特护病房。裴元难得礼貌敲了敲门,我屏住呼吸,并告诫自己:不要怕,不要哭,在他家人面前就不会输。

踏进去第一步,我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道。接着,我便见到担心了一夜的人,他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却不见血色,笑着半卧在病床,直视着我来的方向。

“阿盛——”我这一句哽在咽喉,尚未成声,便见到了他母亲。站在她床尾的是个个头不高,穿一身古朴的青色呢装的女人,那女人相貌庄重,烫一头短短的、花白的卷发。

“伯母好。”我半天才憋出一句。

“过来。”她向我招招手,我看向郁盛,他闭了闭眼表示首肯。

我来到她面前,檀香的味道更重了,我始终垂着眼睛,看她胸前一串包浆极好的朱砂色佛珠。偶瞥见她偏白的面部,老年斑零散地分布在她双颊两侧。她年纪确是大了,如郁盛所说,有72岁。

“你是夏艾?”她声腔沉着,有股受岁月蹉跎的大气,以至于她虽然矮我一头,气场却不输任何一个同龄女人。亏得我还想象过万一她父母是不讲理的泼赖该怎么办……

“我是夏艾。”我点了点头。

我好怕她盯着我的外貌暗中给我下定义,尤其是挑剔我的头发和土里土气的穿着,可是她的反应不是这样的。她对我外在这些并不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超出想象的表情,而是说:

“你能来我很高兴。”

她还慈爱地问,“吃过午饭了吗?”

“伯母,她一早上赶过来,现在还没吃。”裴元插嘴说道,“等会儿我带她出去吃点。”

“好。”

老妇人拉起我的手,遗憾地说:“我本应在更和谐更美好的机会下见到你。不过今天能见一面也是好的,阿盛在上海,要多多拜托你了。”

“应该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我自知在交际方面差人一截,生怕一着不慎就冒犯了长辈。

她褶皱的手在我手背盖了盖:“看到你就好。我也差不多时候该走了,阿琨见我不在又要找我。阿盛,你多休息。”

郁盛终于开口:“您慢走。”

裴元将老人送出门,我一下趴到了郁盛床边,他用怀抱接住我,我不由得哭了,埋怨说:“你尽干些让我担心的事。”

“我哪有,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抚着他的脑袋观察了一圈,见他侧颊肿胀发青,后侧纱布里有隐隐的红色,心里头揪着痛,有再多要教训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问:“有没有哪里疼啊?晕不晕?饿不饿?”

郁盛抬手握住我的手腕,温柔地说:“好了,别研究了,我很好,你快跟裴元吃饭去吧。”

第37章我常常把他当成一个情商低……

“你在想什么,有问题的是他爸,不是他妈。”裴元边喝汤边对我说,“你刚刚见到那伯母处于半皈依状态。”

我眼前好像还徘徊着郁母的身影,看着是像吃斋念佛的,但总觉得有距离感,和我姐夫的大姐不是一般模样。她峥嵘华贵,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会觉得她是个有底蕴、有故事的女人,却和传统意义上的母亲连系不上。

可能是我见识浅薄,见不太多豪门女子。

“你很了解他家。”我说。

“确实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嘚瑟样又出来了,那只健康的手举着勺子夸张地挥舞着,“所以说,谁愿意蹚他这滩浑水?还有谁?”

“我跟郁盛在一起不是蹚浑水。”我纠正他说,“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我都不会离开他。”

“你可真够肉麻的。”他咕哝一句,继续喝他的汤。

我搅动着大骨煲,砂锅里源源不断有雾气蒸腾上来,还好我不戴眼镜,否则就要像隔壁桌的年轻小伙一样变成一个“活瞎子”。裴元看我东张西望,说我吃个饭都心不在焉,我借口太烫,实际上是真的没有胃口。

我的男友在三天前,还说过要回来娶我。

“下午你去陪阿盛?”

“不然呢?”

“正正好,我想回去睡一觉。昨天晚上把我疼得,一分钟都没合眼。”

“不就是个骨折,你还真夸张。至于一晚上不睡觉么?”

“你懂什么?我兄弟还躺着,我能放心倒头就睡?”

他说这话倒于情于理,我常常把他当成一个情商低又缺根筋的人,忘了他是郁盛最好的朋友这一身份。

裴元十分后怕地摇摇头:“下雪天不宜出门,那地滑溜得,踩个刹车轮胎能飞起。”他又问我:“你考驾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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