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思绪混沌时,似乎对你偶有杀念。
许垂露不能理解这件事的诡异走向了,即便萧放刀性格冷酷,也还未到残忍嗜杀的地步,她对自己亲近之人向来宽容,怎么可能因此对她生出杀心?难道是我不能有弱点所以要亲手抹除这个弱点这种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非常有病的理由吗?
经过她的冷静思考,她认为萧放刀在这方面的措辞可能与她真实的想法存在很大偏差,故不可信。
你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个杀念是什么意思?许垂露斟酌道,你确定它与你对仇家的杀念一样吗?还有,你想用什么方法要我小命?一剑穿喉还是一掌碎心,或者直接摘下我的脑袋?能不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萧放刀听她描述,不禁觉得好笑。
然而当她开始思考与杀念伴生的臆念究竟是什么时,那些朦胧又破碎的虚影在她脑海中汇聚成形,模糊的、绮丽的、莫测的魑魅魍魉遍布周身,她的四肢乃至呼吸都被这些鬼物缠绕,只要她有任何动作,它们便会发出奇异的光焰,缓慢地灼烧着她的皮肤和其下的血肉。
每当许垂露接近自己,这种灼烧会变得猛烈,微弱的细芒会变作汹涌的耀光,暖与痛令她的感知比往常更加纤敏,对方的一举一动皆会被放大、放缓,令她全神贯注,难以自拔。她只有在应对强敌时才会如此紧张敏锐。
她
萧放刀发出一声叹息。
吃饭去吧。
啊?
这几日多吃些,到了腊八当日,怕是会没胃口。
她神色镇静,显然是已扫除杂念,开始考虑正事。
许垂露很是失望。
就这?这么快就放弃思考了吗?不挣扎一下的吗!
武林盟大小门派陆续抵达西雍,不属武林盟的邪魔外道亦有不少来瞧热闹,其中就包括枫城苍家。
苍家因与青戊阁有旧,也被敛意邀入庄内,苍梧随苍茗一起入住山庄客舍,享上宾用度。
苍梧不理门派事务,也不喜与门子弟结交,得了空便在屋内喝酒睡觉,除了膀胱受累,哪儿都舒坦。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找绝情宗那几个骗子玩耍,但庄中毕竟人多眼杂,她亦不想为苍家招致麻烦,况且,这些门派似乎根本不知道萧放刀等人已经到了,她也无法打听寻人。
这天清晨,苍梧收到一封花笺,内容简单,只是邀她竹亭叙旧,这清秀字迹却让她倏然变了脸色。
她目光下移,见落款写着水涟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甜就说明快结局了(恶魔低语
第83章 .铁剑开花
苍梧比约好的时辰早到了一刻, 而亭中之人比她来得更早,石桌上摆了酒,隔着好几丈都能嗅见香味的好酒。
这让她懊丧地捏了捏鼻梁。
只有重视约会的人才会提前到场, 只有有所求者才会备礼示好。
唉。她把医匣卸下,坐在了水涟对面的石凳上。
看来苍大夫不想见我。水涟抬袖斟酒。
别给我倒酒我就是酒喝多了才会来见你。
水涟默了默,道:对不住。
也不用说这种话。苍梧看着他, 那日你们几个孤身入庄, 我还有几分担忧, 现在见你无事,我挺高兴的。
我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
论武功、权势、财力我都不及你们, 我能帮得上什么?苍梧歪着头打量他的气色, 我看你眉心发黑,莫不是生了病要我治?
水涟讪讪一笑, 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我不曾患病, 但的确想求购一种药。
苍梧皱起眉头:这么多,你是买药还是买人?
消魂丹, 一粒。
她哦了一声,笑道:这东西是贵了点,但也没到这个地步,你我算是熟人, 怎么能让你没便宜占反而破费?
他摇了摇头:我要没有加过百迭膏的消魂丹。
苍梧脸色微变。
百迭膏是百迭香的一种, 去其香而留其臭,无论内力高低,嗅到的皆是臭味, 只是程度不同。
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这是青戊阁定下的规矩。水涟道,消魂丹创制目的是为消减废去内功的痛苦,此前要废武功, 是得自断经脉,损伤极大,消魂丹能令人无法聚气,内功尽失,却不损及四肢皮骨,也不影响外功修炼。各家惩戒叛徒,多用此药。
可是,有不少心术不正之人把它当毒药来用,消魂丹及不上见血封喉毒物,起效过程也较为缓慢,可一旦过量服用,便再也修不了内功了,这对于修为高的武者而言比死更可怖。水涟自饮一口,继续道,早年出了几个嫉害同门惨案,受害者将责任推到青戊阁对此药管控不严上,杜阁主便给消魂丹加了一味辅药。
不错,加上百迭膏后,就不会有人误食消魂丹了。苍家虽自立门户,但这规矩没变过,我不可能
前辈何必如此固执。水涟看向她的医匣,您带了医匣过来,应是知道我所求与此有关,您有心帮我,不是吗?
苍梧心中长叹。
她不想与绝情宗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那封信的笔迹
水涟,你是自己想要消魂丹?不是替人索药?
是,这是我的私愿,与人无干。
那么,早上的信也是你亲笔写的了?
自然。
苍梧直起身子,微微后仰,右手已抚上了腰间短刀的皮套。
我明白了。不过,如果我仍不想给呢?
苍家在江湖上素有仁名,前辈亦是顾念同行之谊才孤身赴约,我甚是佩服。他缓缓起身,但我不受名声掣肘,行事可以不择手段,世上总是不守规矩的人更易达到目的,不是么?
你要消魂丹做什么?你想给谁用?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水涟淡淡道,我可保证此人绝不会给苍家和你带来任何后顾之忧。如果前辈肯信我,还请赐药。
信与不信有什么分别?我打不过你,不交消魂丹,怎么脱身?
苍梧苦笑一声,然后倏然拔刀。
她今日带的是短刀,这柄月形弯刀更轻盈便利,割草最是趁手,它从皮鞘里挣脱之时带起一阵醉人的药香,香气比刀光到得还快,水涟任锋刃送至眼前,未有任何退避动作,只敏锐地屏住了呼吸。
可惜桌上酒盏没有此等定力,只能在这突变中翻倒滚落,越过石桌上蜿蜒酒溪,慷慨落地。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躲都不躲?苍梧不满皱眉。
我罪不至死,你不会杀我。水涟微笑,若是躲了反倒叫前辈看不起,到手的药就要飞了。不躲,无非是脸上多道伤口,不打紧。
苍梧眉心直跳,她想不明白水涟怎么会和那人有关系,这小子不傻,也还没坏到根上,就是心眼太多,不知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见了鬼,她管他作甚,要出事也是绝情宗的人出事,消魂丹给就给了,害死谁家猫狗都与她无关,卖药的还管客人是去毒哪只耗子么?
她心一横,把刀扔在桌上,在皮鞘里摸了两把,掏出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闭着眼丢给了水涟。
拿去。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