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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送阵出来,直接就是天爻宗平迈杂务处,沿袭八峰传统,杂务处都会起一个另外的名字,平迈的杂务处叫……平安迈。

就,还挺别致的。

我一脸牙疼地望着刻着字的石碑,摇了摇头。

“平,安,迈。”师尊突然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我转过头时他正认真地看着我,微微颔首。

文盲这事过不去了是吗?

“师尊,我只是不认识生僻字。”我试图挽回尊严。

他眨了眨眼睛:“《千字文》是蒙学读物。”

说完他自知失言:“为师不会嫌弃你的。”

尊严挽回失败,张灵枢已经开始笑了。

平安迈的主事是个中年胖子,打扮的像个凡间的富贵员外,上前对我们先行了个大礼,又一一拜过,随后毕恭毕敬地引路,带我们直接去张灵枢的俗家。

坐在兽车上,张灵枢肉眼可见的紧张,右手抓着身侧衣角,不自觉地捻着,一路寡言少语。

张府是个颇大的宅子,当是沾了张灵枢的光。听说他出生时,张家家境虽然还没落到贫寒上,离富裕却是十万八千里。

宅子前热热闹闹站了一阶人,个个花团锦簇衣香鬓影的,看得我脑瓜子疼。仔细论起来,张灵枢行九,有八个兄长姐姐,除去夭折的那些,也有五个之多。在他没几岁时母亲过世,张老爷子纳的几个妾室又给他添了不少弟妹。

还未下车,身边就围满了人,为首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过我们几人,堆起笑:“恭迎各位仙师,仙师大驾光临,真是让蔽舍蓬荜生辉。”

他热情挽起张灵枢的手:“这就是九弟吧,我是你二哥。”

张灵枢的衣摆处一片汗湿的痕迹。

他僵硬地点头。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认亲环节,张灵枢和亲戚们一一见面问好,我听得很腻,无非是:这是你的某某,你忘了,你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他记得才有鬼呢。

张灵枢像个木偶一样,点头、给见面礼。

张老爷子是最后见的。

秋风还未寒,房中门窗紧闭,四处挂着嵌有灵石的暖炉,很闷。

不知道张老爷子具体多少岁,一床锦绣中他形容枯槁,稀疏白发梳得整齐,脸上皱纹纵横,双目紧闭。

说是人,更像是把干柴,精气全无,全靠孝子贤孙们给他吊着一口气。

在修真界很少见到看起来这么老的人,说来好笑,无数修士为了长生汲汲营营,真正活够寿数的没有几个。

张灵枢站在床前,目光痴凝地看着这个最亲近的陌生人。

“父亲近日越发不好了,常常连续几日昏迷。也请过仙师来瞧,都说是到了时候,让我们听天命。”张老二在旁解释。

张灵枢把手搓热,去摸他的脉。

其实没什么必要。

和师尊打算在城里玩玩,快出门时被人拦住。

女人牵着个七八岁小童,麻利跪下,扬起谄媚的笑脸:“听闻仙师修为不凡,恳请您看看我家孩子有没有灵……”

“没有。”伏子曦打断她。

女人笑容僵住,还不肯放弃:“烦请您仔细看一下。”

伏子曦看都不看她:“滚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狼狈的母子二人。

“星流。”

我回过身。

“仙凡有别,不如早断念想。”

仙凡本该分别。

师尊他,真的很在乎灵根资质呢。

与上次做任务去的小城不可同日而语,平迈多少也是有天爻宗坐镇的地界,街边商铺林立,算得上繁华。

师尊似乎很少来凡间,车水马龙中有些局促:“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总不能说想去我们魔宗开的勾栏院。

“弟子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地方。”我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给你的父母报仇。”

我向来跟不上他的思路,被问得一愣。

“恨他吗?”伏子曦没看我,看了看别处。

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这种难答的问题,我想了有一会才回答:“自然是恨的,一开始每日恨的不行,可是时日一长,那些恨没了清晰的根源,渐渐归于遗忘。”

他嘴唇微微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天色渐晚,长街上的灯笼被一盏一盏点亮,橘红色的温暖的光汇聚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河,串起整座城池的烟火味。

抬头有月正圆,当下气氛,我不自觉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我会觉得做个凡人很好,没有修士侵扰的凡人。不用朝不保夕,春风吹秋月照,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一辈子就过去了。”

可我爹是魔修,我娘是魔修,我哥是魔修,所以我生下来就是魔修,没得选择。

“你不想长生吗?”伏子曦问,“每个人都想长生。”

“长生有什么意义,无趣的生命千年如一日,长生也不过是永恒的孤寂。”

伏子曦似乎有所触动:“不修行,又能做什么呢。”

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有梦想吗?”

他目光游离中带着思索:“让全宗修剑法?”

这答案委实把我镇住了。

很好,那些春花秋月的风骚一股脑从我脑子里丢出去。

修真者就该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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