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以白发现桌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其中黑子的棋篓外放着几颗棋子,旁边还有半杯清茶,似乎是有人刚下完不久的状态。
云阔径自坐在一侧,朝胡以白眼神示意坐下。
胡以白坐在另一侧道:“宗……”
刚一开口,就被落子的脆响打断。
云阔撩起衣袖,指尖缓缓从白子上移开,淡淡道:“你这只小狐狸都知道去偷别人的苹果,别人就不知道要来偷你的么。”
胡以白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跟胡夭用侍灵虫去监听景阑殿,说不定那边也同样在监视着玄冥殿的一举一动。
他确实太自信了,总以为自己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
可这要怎么跟云阔说,邱夜央意图谋反篡位的事?
虽然云阔大概已经料到他要说什么,但为了表明诚意,还是有必要汇报一下。
毕竟有没有用的一回事,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胡以白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眼中一闪,住着下巴饶有兴致道:“这可是走到死路了,黑子已经将白子包围的只子不剩,周围的黑子也在不断朝中心聚拢过来,里应外合,看来马上就要咬死这条白龙。”
云阔眼神一黯。
就算不懂棋的也能看出来,这棋盘上分明是黑子被吃得苟延残喘。
这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
他从棋篓里拿出一枚,一下扔到胡以白手边,正好把棋篓旁边的几颗黑子砸得跳起来:“咬死就咬死,你的子又不在棋盘上,管他作甚。”
胡以白淡笑一声,拿起一枚黑子,缓缓落在了棋盘上:“如今看确实不在,可您看,谁知道下一瞬是不是就用上了。”
云阔抬头看他一眼,在胡以白的目光中,也难得露出一丝笑。
旋即将一枚被吃掉的黑子拿出来,道:“说千道万,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胡以白一顿,随着云阔的视线瞥向棋盘,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棋盘中央的黑子都被吃掉,剩余的白子组成了一个‘凤’字。
不等胡以白开口,云阔又话锋一转:“你打算骗他多久。”
胡以白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云阔会告诉凤翎,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这位还巴不得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呢。
其实刚才在后殿,凤翎递给他紫云散的一瞬,他真有种‘不如索性坦白’的冲动,可转瞬清醒过来,现在试剑大会在即,凤翎为了这次比赛准备了这么久,到时魔临教的人还会来找麻烦。
在大会之前,还是尽量不让他在其他地方分神。
胡以白想了想:“等试剑大会之后吧。”
没想到云阔忽然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白狐,你知道‘当局者迷’吗?”
“迷?”胡以白若有所思,知道云阔说的肯定不是字面意思,思忖片刻后他摇摇头:“何意?”
云阔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挥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都恢复到进门时的位置:“这件事要查你就继续查吧,若查出个所以然,我送你一份大礼。”
*
自从上次在后山碰面后,竹林后面的小石桥就成了胡夭跟胡以白碰头的地点。
不过眼下天刚蒙蒙亮,竹叶儿上还氤氲着一层水汽,很快就要通过叶脉汇聚到叶尖儿凝成一颗露珠。
胡夭打着哈欠,一边迷迷瞪瞪朝桥对面走,就看胡以白早就恭候多时了。
“胡兄,昨天我们不是刚见面么,又怎么了?”
胡以白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这次他直接用心音:【以后用心音。玄冥殿说不定被人监视了,我们也有可能。】
“……”胡夭吓得赶忙回头瞅了瞅,然后茫然道:【没有其他信媒啊。】
胡以白翻个白眼:【以防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懂?】
胡夭连连点头:【懂懂】
当胡以白说,要继续深入调查邱夜央密谋篡位一事时,胡夭打着哈欠的下巴差点没合上。
满脸都写着‘上次不是说好安全起见,不再深入了么,怎么突然又要深入调查了?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说话还能不能有个准了?’
胡以白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事出有因。放心,我肯定保证你的安全,计划我已经想出大框,等说完具体细节咱们再详谈。】
两人坐在石桥上,随着胡以白每把自己的计划说出一句,胡夭的表情就会崩裂一次。直到后来,裂无可裂,他干脆长叹一声闭上眼,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等死神态。
其实也不怪胡夭这么生无可恋,就连制定计划的胡以白也觉得是在铤而走险,那景阑殿是何等森严之地,上次被邱夜央半夜召见一次,他从殿门一路走到内殿,就看带路的弟子开了七八次机关。
若是深入其中,只怕不比闯十八层地狱容易多少,尤其是这种敏感时期,一旦被邱夜央发现,估计次日乾灵宗就能传出两名弟子意外失踪的消息。
况且这次是他拜托胡夭,出于道义他必须保证对方的安全,所以胡夭还是暂时负责监视景阑殿周围,而带着侍灵虫深入其中的任务,就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这几天他要跟胡夭学会要如何训练侍灵虫,一旦进入景阑殿,情况可能瞬息万变,他必须熟练控制住侍灵虫,才不至于被杀个措手不及。
胡夭虽然皱眉头,一脸不情愿,但现在两人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何况胡以白手里还有自己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