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会跟我走的,我……”
那一刻,男人欲说还休,但魏惊鸿不想听更不敢听。
她打断了他。
“若我和孩子都留在宫中,日后这孩子登基大宝也未可知,若你要硬抢,便只能带走他的尸体。”
后来,周易安妥协了。
他和闻飞卓匆匆离开,留下魏惊鸿等候着苏九卿的到来。
之后又是四年,午夜梦回,魏惊鸿有时还会迷迷糊糊唤周易安的名字。
他比她小八岁,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却十分细心,冬日天寒,魏惊鸿午夜梦回,常见周易安将她的手抱在怀里暖着。
她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不曾近女色,有些羞涩,魏惊鸿过去常爱逗他,直到他恼羞成怒,将她狠狠抱进怀里,委屈道:“殿下撩拨人的本事实在了得,只怕不只撩过一两个。”
这话带着酸味儿,魏惊鸿听着哈哈大笑。
可是如今,枕边寒冷,故人远在天边,正与夏国的士兵兵戈相向。
魏惊鸿有时候会问自己,她和周易安,值得吗?
一个为了多年前的恩怨,一个为了自己的野心,拼上了一切。
如今魏惊鸿赢了,大权在握,却突然觉得寂寞和萧索。
孩子一天天大了,等魏凛都会背《弟子规》的时候,周易安又回到了皇宫。
而那时候,他的身份是成王李显。
昔日名满京华的驸马,后来运筹帷幄的成王,如今成了夏国皇宫里的一个阶下囚。
时隔四年,魏惊鸿第一次见他时,便觉他老了许多。
“听说你那弟弟二话不说,便将你推出来退兵,值得吗?”魏惊鸿问道。
他笑:“没有什么值不值,输了便是如此,我认。”
倒很是大气。
后来,魏凛渐渐长大,也会问魏惊鸿,那关在皇宫里的是什么人。
魏惊鸿告诉他,那是陈国的王爷,不过一阶下囚尔。
魏凛渐渐长大,课业也愈发繁重,总是不听话。
魏惊鸿又只能顾着朝廷,对他管教不多。
有一日,宫女来报,魏凛失踪了。
那一年他十三岁,正是最逆反的时候。
魏惊鸿吓了一跳,把皇宫挖地三尺,却在周易安那儿找到了他。
周易安在教魏凛写字。
夏国兴魏碑,周易安却写了一手好瘦金。
魏凛学的尽兴,周易安教的耐心。
两个人你来我往,眉眼间已像了七八分。
魏惊鸿到时,魏凛的神色有些慌乱。
她没说什么在,只道:“陛下,该走了。”
周易安便搁下笔,朝他躬身行礼。
魏凛乖乖走了,他有些依依不舍,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改日再向先生请教。”
周易安微微一笑道:“荣幸之至。”
当然,魏凛再也没能来过,自那以后魏惊鸿加派人手,把周易安看的死死的。
魏凛二十岁那年,魏惊鸿归政于他。
自此,新帝独掌朝堂。
日夜忙碌,突然间闲下来,魏惊鸿有些不适,她带着宫女随便乱走,莫名其妙便走到了周易安的地方。
他被关了许多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明明比她小八岁,瞧着却像是比她老了似的。
她去时,周易安正在煎药,自己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拿着一根旧蒲扇,一边扇一边咳。
见魏惊鸿来了,他也不吃惊,只笑道:“如今闲下来,总算该好好养养了。”
魏惊鸿笑:“你关在这里,耳目却照样灵通。”
周易安心平气和:“我自有我的法子。”
那天,魏惊鸿就坐在院子里,看周易安自己熬了药,小口小口喝了。他面色不好,头发白了大半,一副垂垂老去的样子。
临走之前,魏惊鸿又忍不住问他:“这一生,你后悔了吗?”
周易安迟疑片刻,坦然道:“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