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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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谁放的火?”萧乐对沈廷的演技更高看一层,忙接道。

桑青状似犹豫,好像不敢开口,旁边人群里有个声音替他答道:“是宇文承使,他从里面被抓出来的,就是他蓄意火烧麟趾宫,要杀害沈承使的孩子!”

有人又接话:“宇文承使与沈承使结缘颇深,之前还在麟趾宫门前放话说要让沈承使付出代价呢!”

众人把目光看向还跪着的,双眼无神的宇文东奕。

若说这宫里谁最有动机,当属宇文东奕无疑。

他先是宇文家嫡长子,宇文家与沈家一向不和,为太子一事争夺已经不是一日,宫中传言沈承使的这个孩子多半是个皇女,若是麟趾宫一场大火烧掉沈廷的孩子,那得利的自然是宇文家。

其次,他与沈廷有过节,宫里上下都知道。

在一些人的指责声中,宇文东奕才找回一些神志,慌不择路为自己辩解:“陛下,我并没有想放火害沈承使的孩子,我不会这么狠毒的,我只是想偷走这个蛋,威胁沈廷让他向我弟弟道歉……”

他脑袋好疼,心脏跳得好快,不,他应该说自己是路过,为什么不受控制,这么冲动地就把实话说出来了!还有,还有桑青为什么在?

“你自己也承认了,是要对这个孩子不利!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萧乐左右打量在场的人,今日之事,他只是让麟趾宫放松守卫放宇文东奕进去而已,剩下的事情她的人都未来得及做,麟趾宫大火就已经烧起。

桑青……是宇文施麟的人……

她大抵也能猜到背后的推手是谁,往日猜测宇文施麟早晚会与兄长反目,甚至怨恨宇文家,不想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狠。

宇文东奕喘着粗气,过快的心率让他大脑缺氧,难再说出什么有条理的话,眼前一阵发黑。

沈廷挣扎扭曲着身体,试图挣脱钳制着他的人,只可惜力量单薄,他已经失去语言能力,嗓子里发出骇人的“咔咔”声,因为用力,脖子上爆出青筋,再没有往常张扬跋扈的影子,只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

有几个宫人看他这样痛苦,忍不住也流泪。

萧乐将宇文东奕定罪后,看向沈廷,心头上的肉像是被揪了一下。她不清楚,沈廷即便是沉浸式演技派,他的演技当真能好到这种程度?

连忙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安慰:“别难过了,孩子咱们还有再有的。 ”

沈廷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是她,像是找到了精神依靠和宣泄口,揪住她的衣襟放声哭出来:“哇呜呜呜,那也不是她了!她从那么小,变成那么大,我每天都不敢跟她分开,她都会动了,我都能感觉她在动,她在动啊萧乐,我就那么一会儿不在,我今晚还没跟她讲故事,还没说晚安……

她还没破壳,还没看到她的爹娘,我……我……哇呜呜呜呜……”

火被扑灭,宫人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枚被烧焦的鹅蛋,将它战战兢兢呈上去:“陛下,承使,节哀……”

沈廷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扑上去把蛋搂进怀里:“哇呜呜呜,我的崽啊,是爹没照顾好你。”他眼泪噼里啪啦地掉,用袖口擦着上面一层厚厚的黑色灰垢:“万一……万一还没事呢……”

“萧乐!萧乐它都烤熟了!都有香味了!救不回来了!”

沈廷无措地看着萧乐,他的鼻腔里,充满着烤蛋的味道。

救不回来,救不回来了……

凶手,对,凶手,沈廷才想起凶手,他冲到宇文东奕面前,对着他又抓又咬又踢,眼神凶戾地恨不得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萧乐去拦住沈廷,发落道:“宇文东奕残害皇嗣,褫夺封号,打入天牢,隔日问斩,宇文氏教子无方,念其为太后亲族,削一等公爵位,剥北营兵权,罚俸三年。”

宇文东奕被拖走,沈廷被萧乐带去御景殿暂住,麟趾宫大概是再也不能住人了。

萧乐洗了个帕子给沈廷擦了擦脸上的灰:“配合演戏这么久,辛苦了。”

沈廷愣怔地抬头。

“陛下,太后派人将宇文承使从天牢里放出来了!现在人被带去建章宫了!”遇静着急地跑进来,“太后说请你过去,重查此案还宇文承使一个清白!”

“什么宇文承使!是宇文东奕!他已经被废掉封号打入天牢了!”沈廷抱着蛋,冲温书喊。

事情来得太急,温书都忘了改口,不想刺痛了刚失子的沈廷,她忙捂住嘴。

萧乐并不怕再审,麟趾宫是宇文东奕自己进的,今夜也只有他一个外人进出过,他是被宇文施麟身边的人抓个正着,自己又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潜入麟趾宫是要对蛋不利,桩桩件件都容不得太后抵赖。

她还未来得及同沈廷说让他留下好好休息,便见他已经解下床头悬挂着用来辟邪的宝剑,气汹汹往外走:“太后既然要重审那就审!这世上还没有道理了不成?!他要是审不出个四五六,蓄意包庇,我要他好看!”

萧乐心头一跳,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沈廷的手将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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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沈廷的反应让她心里的那股不安越发强烈,她必须要核对一下沈廷到底知道不知道蛋是鸭蛋和鹅蛋。

“有什么都等回来后再说!”沈廷挣开她的手,像一只脱缰的野狗。

这形容不精妙,却精准。

萧乐既拦不住他,也不能让他听进去话,只能捏捏眉心任由去了,又连忙叫人追上。

建章宫里,宇文施麟也已经被放出来,他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宛如隐形人,太后以及宇文国公也在,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埋怨他没有管教好桑青。

桑青被按着跪在地上。

而宇文东奕披着一件斗篷,坐在母亲身边,渐渐有了主心骨。

萧乐到的时候见此景象,略一低头吩咐亲信:“拿令牌请沈大将军连夜进宫,命她披甲佩刀来。”

今夜之事一出,便无须再伪装往日虚假的客套。

萧乐自顾自找了地方落座,太后见到沈廷,先发制人:“放肆!你当这建章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一个小小侍君佩戴利器!”

沈廷恍若未闻,坐在萧乐身侧,死死看着太后一家子:“建章宫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回了,不是太后要重审麟趾宫蓄意谋杀一事吗?我的孩子死了,我还没死,我这个当父亲的见不得她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蓄意谋杀?沈廷你这话说得过了,皇帝真是把你宠得不像样,什么混账话都敢乱说,莫不是失子受刺激得了失心疯?”太后在后宫多年,失去孩子后疯癫的侍君他见得多了,不管沈廷是不是,他先扣个帽子再说。

“孩子既然没了就是没了,你们年轻,今后还会有许多孩子,东奕是你表兄,你只有这一个表兄,陛下就算不爱奕儿,难道还不顾念咱们的血脉情分吗?”宇文国公殷殷望着萧乐。

在她看来,沈廷不重要,萧乐的态度才是最要紧的。

软硬兼施,总能打动。

“你当年生下来才那么小一个,你父亲在后宫举步维艰,你都忘了姑姑是怎么派人送东西给你们父子的吗?还记得姑姑给你的买的糖人吗?”

“孩子没了就没了?”沈廷死死攥住剑,冷笑出声,一把抽剑出鞘,指着宇文东奕,“我现在把他杀了,再告诉你别生气,再生两个就好了,你说好不好?”

宇文国公连忙将宇文东奕揽到身后,闻他此言,脸色铁青,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如何她的奕儿相比?

“我走的时候,蛋还好好泡在水池里,就算起了大火,也不会出事,是谁故意将它扔出来,又是谁趁我不在偷偷潜入我宫中,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他宇文东奕做的?你说要萧乐念在亲情血脉,那个孩子又何尝不是她的骨肉!”

沈廷字字泣血,他一向对于负面情绪的处理都很好,任何挫折都不会让他沮丧,但是他倾尽心血,第一次这么认真对一个生命负责,甚至就连她的以后都在好好规划。

他连对自己的未来都没有规划这么清晰,结果没了,他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就没了,他怎么接受?

萧乐握了一把沈廷的手:“沈廷说得没错,那个孩子也是我的血脉至亲,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父后今晚一言不发,看来不是想重审此案,而是想为宇文东奕开脱。”

太后不想她软的不吃,于是整理神色道:“你说得对,哀家就是给奕儿撑腰的。

不过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养得大,养得大也不见得出类拔萃,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孩子气死你的父亲吗?”

于公于私,宇文一家与太后都不能让宇文东奕的罪名落实。

一但落实,不但会让他们最疼爱的孩子失去性命,更会令宇文家遭受重创。

气死太后。

即便萧乐是皇帝,也免不得天下悠悠之口的议论,这在史书上,将是令人诟病的一笔。古来只有埋儿奉母,没有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气死父亲的。

萧乐看都未看他,只是依旧拉着沈廷的手腕,摩挲着带了一些安抚的意味:“那既然太后不想朕追究宇文东奕和宇文氏一族,您教教我该怎么做?众目睽睽之下,宫人们都是见证,袒护包庇难道就不会丧失人心吗?”

宇文国公与太后对视,萧乐这样说,或许是有转圜余地的,忙道:“见证的不过只是宫人罢了,一一杀掉便是,只要事情做得干净,不会传出去的,这件事也是奕儿的错,皇帝若是不想看见他,我们就将他带回家,宇文家愿意为国库填充三万两黄金,此事便罢了,皆大欢喜。”

三万两黄金,好大一个数目。

沈廷身体愈发发抖得厉害,继心痛之后更是心凉,令他如坠冰窟:“今夜在场的知情的宫人,上下加起来逾百人,你们怎么说得出这样轻飘飘都杀了的话?你们还有良心吗?人命在你们眼里真的比草还不如,就为了保住宇文东奕?

他是你们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那些宫人就不是他们父母的孩子吗?他们什么错都没有!你不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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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你不是平常都吃斋念佛吗?百姓不都是你的子民吗?

原来仁义道德不过都是嘴上说说,遇到事情拿人命才是真的,填封建帝制的虚伪和残忍,我真是活生生见到了。”

太后对他的话厌烦地皱起眉头,羞恼地抓紧扶手,什么封建帝制他没听过,但虚伪和残忍他却听得明白。沈廷太直接,他不满这样的说法:“哀家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

他看向萧乐:“皇儿,你觉得呢?”

萧乐也为他的话作呕,这个鬼地方,她越待越觉得恶心:“太后一向硬朗,若真因这等忤逆歹毒之人气绝,朕必定为您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您安心去。”

太后闻言刷一声站起身,脸颊因充血而胀红,抓起身侧掐丝珐琅的琉璃瓶扔下去,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建章宫。

“好啊!好啊!”他咬牙切齿,“皇帝当真是想哀家死了,当初你一生下来早知如此不孝,就该活活把你掐死。”

“太后当初若掐死了朕,恐怕你也做不成君后,也当不成如今的太后。皇室向来立长不立幼,朕和敬平之间,还隔了三个皇妹。”萧乐冷静极了,像是只单纯给太后分析利弊阐述事实,逼得太后更气红眼。

“那哀家今天便撞死在在建章宫,正好遂了你愿!让天下都知道你是怎么个不仁不义不孝的皇帝!”

太后自然不会真的舍得把自己撞死,不过是以孝道和天下人之口来威逼萧乐将这件事揭过去。就算一开始是宇文家先有错,就算是太后先袒护凶手,皇帝也该出于孝道进行退步。

宇文国公也一同逼迫道:“太后今日若当真死了,陛下!你就是千古第一不孝之人!如何能让百姓心悦诚服?杀百十个宫人而已,即便传出去,百姓顶多议论两天,过几日便忘了。”

萧乐未来得及说话,沈廷提了剑,一把横在自己脖子上:“太后少拿寻死腻活来威胁人,谁不会?今日之事若你们再继续袒护,我就血溅当场!

我死了不要紧,我母亲和姐姐可不会放过你们,沈家战功赫赫,深得民心,你们害死了沈家的外孙,逼死了沈家的儿子,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太后额头上青筋跳起来,不想沈廷是这样刚烈的性子。

沈家外有兵权,内有皇城守备之权,只是个未出世的蛋,若极力运作压下去便罢了。

但沈廷之于沈家,莫过于宇文东奕之于宇文家,他若被逼死那就是皇家逼死功臣之子,保不齐民心动摇,沈家也要造反。沈家占理,宇文家可不占理。

皇家讲究运筹纵横,沈廷万万死不得。

萧乐见沈廷是实打实剑刃贴着皮肉,甚至都渗出血丝来,心一跳,现在是大约肯定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忙拉着他劝:“你别冲动,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把剑放下。”

沈廷挣脱她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抿着唇:“太后用命威胁你,我便用自己威胁他,很公平,看谁下得了决心真死。”

“廷儿啊,你这是做什么?”

殿外传来颤抖的声音,接着是甲胄碰撞的沉闷响声。

沈将军身披重甲,带着刀前来,身后跟着几个亲卫。

按照萧乐原本计划,她是料到太后和宇文家不甘心这种处理结果要闹事。

她本就没打算要宇文东奕的性命,不过是以宇文东奕为要挟,今夜拉扯一番,收归宇文家更多权力而已,沈廷跟来,她知道过程或许会更冲动一些,于是又叫了沈将军进宫压阵。

原本是没这个打算的,沈家带兵封锁宫门,又披甲入宫,难免会惹得人心慌乱,但是沈廷在免不得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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