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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仿佛灵魂出窍,高高地悬在空中,我看见自己被推进手术室,全麻的呼吸器带在我的面罩上,如果撇开那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孔,只觉得自己睡得格外安详,铮亮冰冷的手术刀无声地划开我的腹部,那触目惊心的刀口极深极狠,可主刀医生和麻醉医生交头接耳地点评道真是奇迹,竟然避开了重要器官。
他的声音一出,我的魂魄像被强行拽回了身体里,宛如庄严的法官当庭宣布司法裁决的结果,一锤定音地决定着我的生死。
当然我也没有担心过会死这件事情。我好歹也是一本言情小说的男主,就算结局be,也不会死得这么窝囊,所以我估计就算来个九九八十一刀也能这么刚刚好得避开重要器官,就算血流不止粉身碎骨也能最后完好无损。也许被操控的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多么啼笑皆非都要强迫自己接受。
可小说是虚构的,想怎么扯都可以,然而有谁想过活在小说世界里的人是什么感受?那些绝对的真实感可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当麻醉剂一过,那令人发指的疼痛如海啸般排山倒海地扑来,从手术室推出送往重症监护室的路上,哪怕是电梯口那五毫米的凹凸不平的横条都颠得我面目狰狞。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甚至最基本的呼吸都会因为牵扯到胸肺器官和软组织而折磨得我撕心裂肺,顾不上任何面子,我好想放声大哭,可这样的动作也不敢做,因为哭也会痛。
我在昏迷中亦被这种疼痛折磨得无以复加,不知过了几天,当我终于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从昏迷中缓缓清醒,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媛媛,她显得惊喜万分,立刻握住我的手,哽咽着说她早就原谅我了,求我千万不要再出事,不要再吓她,更不要伤害自己。
那满是紧张和心疼的表情让我觉得好陌生,我看着她,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哦,很快我反应过来了,追妻火葬场的剧情生效了对吧。就为了这几句真情告白,我可真是差点就踏进了停尸房。
如果是以前听到她的这些话,我会真的挺开心,而此时此刻,儿女情长显得如此庸俗又无聊,这一桩桩匪夷所思的怪事早就像是一张漫天巨网困住了我,我只想弄清楚原委,只想知道真相,找到藏在其中的玄机。
为什么我千方百计地避开所有触发点,梦境仍然生效了呢?而且为何我撞见的不是杨慎,确实刘启晟?是我一开始梦错了,还是剧情被迫改变了?如果是被迫的,那启晟也是被操控的吗?
接二连三冒出的无数疑问让我无暇顾及媛媛的表情,脑子只有迫切想要见到刘启晟的念头,我忽然意识到最为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他反复叫我不要离开这儿,我到那时以为他是说不要离开办公室,如果他的意思不止这个呢……是不是他知道我打算出国,所以拦住我呢?
越想我越是急不可耐,支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起身问着媛媛,“刘启晟他人呢?”
她想不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表情写满茫然无措,“什么?”
“我问刘启晟他人在哪儿?!”我不知道她磨磨蹭蹭什么,于是问了一遍,语调竟不自禁地变高,可她还是愣愣地,一点也不像平时聪明伶利的模样,我不耐烦地摆手低喃,“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他。”
“逸舟,你别动啊,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她看到我一言不合就试图下床,立刻紧张地拦住我的胳膊,而挣扎中我牵扯到了伤口,鲜血立刻浸润腹部的纱布,我痛得倒抽凉气。
我明明知道她的语气是在关心我,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就是那一刻,忽然一种从所未有的厌恶感油然而生,脑子里如电闪雷鸣般划过许多尖锐的叫骂,“不想我下床就他妈快点告诉我啊啰里八嗦什么”,“我受够了这傻逼的剧情更受够你一无所知的模样!”,“为了获得你一句不值钱的原谅才挨了一刀子的我才惨吧”,“根本不是我想犯的错我为什么承受这些啊”,……
如同拉紧到极致的弹簧,神经几近断裂,我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得几乎要疯掉。
我、我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这些深藏于心的叫嚣与埋怨让我有些害怕,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发出的呐喊,媛媛错愕地看着我那阴晴不定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冷漠,一下子变得暴躁不安,这突如其来的疯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直到一双手温柔地抚向了我的头发,他说道,“冷静点,逸舟。”
是杨慎的声音。
无数次当我处在崩溃的情绪时,那深不可测的阴暗面像逐渐下坠的沼泽般一点点吞没着我,可都是这个人的这句话把我从泥潭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咬着嘴唇颤抖地看着他,不知何时,杨慎来到了我的病房,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对话,他沉默着用那双熟悉而温暖的掌心遮住了我的眼睛,蓦然间,我潸然泪下,放纵着决堤的泪水和起伏的情绪。
“媛媛,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嗯,那辛苦杨大哥了,我感觉逸舟他状态不是很好……”
媛媛
', ' ')('依旧是那样体贴,即便被我那疯狂的模样吓到,仍不忘嘱咐我好好休养,可我又怎么会对她产生出这样低劣的怨怼。
我被别人捅了,又不是被她捅了,这能怪她吗?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病房门锁合上的声音,我终于从窒息的绝望里缓了口气,强撑的身体禁不住地往后倒去,杨慎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托起,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一醒来就这么折腾。”
他站在我的床边有些疲惫地说道,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阳光,我微眯着眼睛,发现他的模样竟然十分狼狈,纵使往日的工作再辛苦,他也不会这样胡子拉碴,可现在满脸倦容仪态尽失。
杨慎揉了揉太阳穴,那深邃的目光藏着很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动动喉咙用最轻的声音说道,“逸舟,你为什么想见刘启晟?”
他为什么也要问这个问题?
我有些搞不清明白,仰着头望向他,适才的泪水划过我的嘴角,我抿了抿,咸咸的,却也不是心酸的滋味,“我想问他为什么在哪儿,又为什么要捅我一刀呢?”
“你说是他捅了你?”杨慎瞪大瞳孔,表情写满了震惊。
“对啊,你们不是看到了吗?这么惊讶干嘛,哦也对,本来应该是你捅我的,怎么会变成他呢?”我不理解他的反应,但心里又有种庆幸,若真是杨慎,我现在该如何面对他才好。
“逸舟。”杨慎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他的眉头皱得好深,如同深谷的沟壑,今天的他有着好多我没见过的模样,可让我更困惑的是他的下一句话。
“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
“你说什么?”我迷惘地歪着头,他怎么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他又来了,事到如今为什么还是这套说辞!
我有些愤怒了,抓住他的胳膊,可身体的疼痛让我无法用力,他怕我弄伤自己反而握住我的手,扣紧手心。
“杨慎!我他妈都这样了,你还要说我有病,我能有病到自己捅自己吗?!”
可这句话一出来,他的表情猛然间变得忧心忡忡,我看到他的心痛,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古怪。
“算了反正你一直不相信,你让金柯过来我跟他说!”我摆摆手,直接放弃和他的沟通,想着等我身体好了,一定要和这家伙狠狠地打一顿,打不过也要打,叫他跟我胡说八道。
“金柯在警局,他过不来。”
“啊对,他肯定在跟警察录口供对吧,你不信我,他肯定知道原委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杨慎的语气逐渐变得激动,他握住我的手腕,几乎是十指相扣的姿态,我甚至能感觉到筋脉因激动而凸起。
“你闹够了没有啊杨慎,还要我说几次,我不管,今天我要不然见到刘启晟,要不然就必须见到金柯!”
他松开了手,心力交瘁的眉眼藏着太多情绪,终于他深吸口气,用最平静不过的语气向我娓娓道来。
“逸舟,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监控里只有你自己,是你闯入金柯的办公室,从他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把瑞士军刀,捅向了自己。”
“哈?”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我简直要被他逗乐了,这不比小说剧情还离谱吗,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是不是有一把瑞士军刀吗?那把刀是你父亲送的,除了我金柯,也有,就在你十八岁那次出事后,他让我们收好,做你人生路上的双刃,替你披荆斩棘,你应该一直知道。”
“胡说!我根本听都没听过!”什么鬼,我完全一无所知。
“你见过的,那两把刀一直放在你父亲的书房。”
“杨慎你有完没完啊!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好,就算见过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会放在金柯的抽屉?”这根本就说不通,逻辑完全站不住脚,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吗?
“逸舟,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你放屁!我不想听你说了!”再多一句我都听不下去了,杨慎他妈的脑子才是有病吧,我在他眼里已经疯到要自残的地步了吗?“你让金柯过来,他信我的!他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他抿着嘴唇,精疲力竭地说道,“金柯为什么要信你,你想过吗?”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发病越来越频繁了,我和他商量过,把你关起来只是一时之举,你迟早会疯得更严重,你看才一个月,你不仅挟持人质而且持刀劫车,你知道为了这件事我花了多少钱才把新闻压了下去吗?”
“所以呢?!这和他信不信我有什么关系?”我好生奇怪,不是早就告诉他了,这一切都是剧情的安排吗?要是警察那么有本事,他妈那天在路上不就该把我抓起来了!
“金柯说你编出了一套非常自圆其说的逻辑,但还好,至少你的想法是正面的,你想解脱,有挣扎的欲望。所以只要顺着你,引导着你,等你出国后远离现在的环境就会慢
', ' ')('慢变好,毕竟留学时的你病情稳定了很多,是不是?”
什么?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你说金柯是骗我的?”
“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们只是想弄懂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不可能啊……”我咧着嘴忽然笑了出来,而笑着笑着我的情绪再度陷入崩溃,我无暇顾及那渗血的伤口,只能有气无力地反驳着,“金柯信我的,他说了他信我……我都背出阿尔西诺的配方了……”
“逸舟,你真的以为阿尔西诺只是简单的化学方程式吗?就那么一堆普通的符号吗?”
“所、所以……这一周都是假的?你们……你们在联手骗我的是这样吗?”
“我们只是想着这样你会好一点,等送你出了国,再慢慢观察你的状态,可没想到你竟然会……”杨慎闭着眼摇了摇头,这番解释足以让他精疲力竭。
而我痛苦至极,难以喘息,那不知名的怒火比身体的疼痛更难以忍受,我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人从摩天大楼上扔下,啪嗒一声落在冰冷的地面碎成粉末。那种我以为找到了队友的信任完完全全被辜负了。
是啊,对啊,怎么会有人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可为什么,我在梦里见到是杨慎,在现实里见到的是刘启晟,却在他们的口中变成了我自己呢?
这到底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脑子天崩地裂的时刻,那一周没有再出现过的评论终于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也写得那么老套,我真是服了白姐。”
“媛媛要哭死了吧,看着徐逸舟手里拿着道歉信自杀,是个人都得原谅了。”
“徐逸舟真的狠,竟然直接在金柯生日这天自杀,要我说真死了绝壁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能别涛抄袭作的剧情了吗?热搜都爆了,平台还不下架啊。”
“调色盘的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糊逼粉丝能别蹭了吗?是不是梗都要申请专利啊,只能你写,别人就不能写。”
“融一个梗是巧合,全文融梗是什么?白蛆护主的样子好好笑哦。”
在那纷至沓来的言论里,我终于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
而这一次,和失而复得的评论一样,我梦到了新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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