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尘从不曾违拗。
我懂。廉溪琢轻呓。
抛开欢脱贪玩的外表,他早已学会独挡风雨。
他的心上人是注定要上战场的。
怎能为儿女情长牵绊退缩。
如果.......我是说如果,怀尘。你若真受命运薄待先走一步,别挂念我。
我会好好活着,也会怀揣希望的等。
等到霜发满头,在黄泉路上把平生所见风景,一一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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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借助外力干扰,蔺衡总算得以暂逃困境休养一阵。
他们不好在长明殿久待,回将军府又恐遇突发状况,便双双挪去长合宫暂住着。
临走前廉溪琢原本特意调派三倍禁卫军驻守,并嘱托随侍宫人,务必盯紧国君陛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知会他。
却不想千防万防,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蔺衡沉沉昏睡一夜,于第二日清晨离奇失踪。
廉溪琢和纪怀尘听闻宫人禀报,忙匆匆赶到长明殿。满殿上下,迎接他们的就只剩慕裎一人。
小祖宗那身赤红衣袍显然被替换过。
伤处擦了新药膏,三五样精致点心摆在床头。
气门紧闭,自是连药汤也灌不进的,因而整个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廉溪琢不忍细看,索性别开眼,向跪地请罪的差领冷声喝问:叫你们时时跟着,为何人不见了才报?!
王爷恕罪!奴的确是依照您的吩咐跟着陛下,可晨起陛下说想沐浴,不许奴进汤屋伺候。
其余几名宫人也道:回禀王爷,陛下令奴等预备早膳,叫先别叨扰二位。说沐浴完他会亲自去请您与纪将军享用,以证感谢近日陪伴辛劳的诚心。
啧,混小子。
真诚心体谅他们辛劳,就该少胡折腾两回。
廉溪琢愁眉不展,见纪怀尘欲召集部将寻找,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坏了!赶紧给我一匹马,要腿脚最快的那种!
马?
纪大将军微愣,旋即急促应声:跟我走,咱们抄近道!
蔺衡既抛开慕裎、蓄意避开耳目,绝不单是找个清静地方转转那么简单。
他一定有动作。
而且动作不会小。
噬命这味毒出自月泽兰,他亦与东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看来,国君大人到底想做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况且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完全正确。
唯一遗憾的是低估了蔺衡的行动力。
以至于飞奔到城防营的时候,隶属此营的五万大军已经伴随圣驾行至途中,预备跟其他驻城的十五万人马在路上汇合。
廉溪琢怄得直锤墙,让纪怀尘捞了一把方堪堪止住动作。
抓人要紧,军队冗长浩大走不远,若去虎门关,太平溪是必经之路。
确定方向,他们便不多加耽搁,立即快马加鞭往太平溪追赶。
正逢冬尽时节,临近溪畔的青草冒起嫩芽,使得堤岸绵延数里,入目都是一片浅薄灰绿。
马蹄哒吧作响。
两岸几户零散人家见军队疾驰,顾不上燃炊煮米,纷纷躲进屋内隔窗远望。
也不知是做什么去的,为首那人银盔胄甲,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后边大部队整装齐发,一路行过,留下道交纵清晰的踏痕。
诚如纪怀尘所说,军队冗长浩大走不远。甫一进入太平溪地界,两匹高头大马就紧随逼近。
廉溪琢遭不间断的颠簸颠得唇色发白,不待喘匀气,他狠踢马腹加速,直至冲到队伍正前方。
陛下要去哪?!
城防营的周副督统瞧情形不对,起初还想劝人有话好好说,别当众阻拦圣驾。
瞥见廉大学士颔首马上,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顿时蔫了半截气势。
蔺衡神色清冷,对投过来的凌锐目光视若无睹。
你在质问孤?
臣不敢,臣只是有一事不明。陛下意欲屠城,就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吗?
口诛笔伐?
闻言,蔺衡面上扬起嗤笑:难道孤会在乎?
实话。
名声充其量是为历史添墨加彩的陪衬品。
他从不因虚名而活,自然无畏虚名束缚。
就算是拼着这个皇帝不做。
他也要让东洧付出应偿的代价。
天道不公无妨,孤来讨便是。
好一个来讨,敢问陛下所为,与月泽兰有何区别?
聪明人不用狠敲。
廉溪琢言简意赅,沉声反驳。
月泽兰明知你跟慕裎无辜,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夹在洛琛、月吟之间不得两全。满腔怨怒奈何不了洛扬,就牵扯一个局外人来平衡,这是他所谓的天道。
如今你明知罪魁祸首是月泽兰,没法挽救慕裎,也不能让他再死一回,就牵扯进东洧百姓。陛下痛失所爱便觉天道不公,那数万百姓又有何错?
只因他们身在东洧,就该接受上位者的无端杀戮吗?他们有失偏颇的天道呢,谁来偿还?
他声线平缓,逐字逐句却无不表达了压抑的愤怒。
其实不止愤怒。
更多的还是心疼。
心疼当年蔺衡九死一生,带着南憧子民脱离剥削压迫的苦海。
而今因为一时冲动,将辛苦建成的基业付诸东流。
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不曾亲身体味过失去爱人的滋味,就没有足够的立场相劝。孤意已绝,你.....省省力气罢。
语毕,蔺衡似是再无多余劲头纠缠。
手一挥,示意大军继续向前开进。
好!廉溪琢朗声应答。
马匹顺绳而动,稳稳横在路口中央。
他倏然拔出软剑悬于颈侧。
陛下执意屠城,看来臣是拦不下了,那便请您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以命相搏。
搏的是蔺衡被仇恨蒙蔽的善良。
还有慕裎那份交托的苦心。
是。
他既敢当众阻拦,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了解蔺衡。
懂那份爱而不得的心酸苦楚。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阻止蔺衡犯下罪孽。
或生或死,全凭陛下一念之间。
算是兵出险招了。
但收效似乎不错。
国君大人指尖攥拳,相望许久。紧绷的淡定假面撕开裂缝,声量也随之减弱三分。
为什么要逼我。
臣并没有,身为家人,我在保护我的侄子。身为朝臣,我在劝谏我的君王。
臣不及肱骨劳苦卓献,可臣始终将您看作至亲。至亲有过,焉能宽纵。
双目交汇,胶着半晌。
廉溪琢率先俯身下马。
小衡。他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