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实没想到蔺衡真的是偏爱极了他,几乎把和他相关的所有东西都保存完好,亦看得那般紧要。
闻言便问道:阿衡,你真的每一次都会朝我奔赴而来吗?
这个当然。
可我更想试试一起奔赴的滋味。
蔺衡有一瞬的迟疑,不等缓过劲儿,陡然瞧见小祖宗唇角微勾,然后................
抓贼啊!!!
一记破空高呼,伴随而来的,还有刚进行交完接班的官兵疾疾骚动的声响。
两只手经过一阵仓促撞击紧密相扣,墨青色衣袍上下翻腾,桃粉色长裙翩跹起舞。
有人目睹,在喧嚣逐渐退散的长街,两道身影踩着嬉笑和月光飞驰而过。
终于。
官兵们眼见着追捕无果,遂面向空气骂咧贼人两声,再拾掇刀枪棍棒,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至祈愿楼。
逃跑暂停。
无人发现,城西牌坊底下,两个容貌甚绝的青年正双双弯腰喘气。
他们听着彼此狂蹦不止的心跳声,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在淮北偷鸡捉雀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情窦初开,并不知日后会深爱对方到何种地步。
只想着极尽所能让喜欢的人高兴,哪怕一刻,也很值得。
慕裎笑着勾勾手指,蔺衡就配合的走近。
对视,拥抱,在两条街道相交的地方,他们接了吻。
许是剧烈运动后遗症未消又剧烈运动的缘故。
国君大人不用轻功,腿脚功夫尚在。太子殿下就不大妥了,脸色微微发白不说,寒冬腊月里额上竟冒出丝丝薄汗。
蔺衡心疼的紧,一面给慕裎拍背顺气一面抬眸环视周遭。捕捉到临近有几个没收摊的挑担小贩,眼底这才荡开笑意。
在这等我,那边有卖糖水的,我去买两罐给你解解渴。
小祖宗乖乖点头,揪着裙摆叮嘱离开的背影,一定要桂花味儿的那种。
请问,要占卜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倏然响起。
慕裎侧目望去,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身着异族服饰,五官精致灵动,看上去十分可爱。
她怀里还抱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材质特殊,澄澈干净。分明是透明的球体,细看下却又仿佛弥漫了层汩汩流淌的水光。
这样的事情在商贸流通的南憧其实很常见,不少异族人民会趁着年节百姓群集来赚取花销。
不过那些人有的是真才实学,能用龟甲和铜板算出运势吉凶。但更多的还是神棍,打着通灵的招牌做尽坑蒙拐骗的活计。
慕裎想了想,还是决定占卜一回。
因为适才小姑娘扬起纯真的眸子对他说:我占卜很灵的,太子殿下。
被一眼看穿身份,慕裎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他蹲下来温柔道:需要我怎么做?
您叫我娜娅妲就好。小姑娘一笑,脸颊上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请您先把手放上来。
慕裎依言照做。
那颗水晶球触手生温,一放上去就感觉到淡淡的温热从掌心传递到五脏六腑。
娜娅妲将自己的小手也覆在他的手上,而后缓缓闭眼。
吉星初降,盛景繁光。浊浊流世,明暗交持。情深无诡,百朔待悔。逆天而至,势极噬吾。光明不复,暗夜永顾。殿下。娜娅妲启眸。我看见了您的未来。
我的未来?
当光明不再照耀,黑夜便会沦为永寂。太子殿下,您是..........必亡之像。
蔺衡回来的时候,娜娅妲已经拔腿跑远了。
其速度之快,不免让国君大人有些疑惑。他这张脸,长得应当不吓人才对罢。
你们聊什么呢?
蔺衡晃晃桂花味的糖水,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我好像依稀听到她说......什么之像?
帝王之像。慕裎镇定自如的撒谎。
只是愈加苍白的脸色彰显出了他内心的无措。
我就说嘛,我的阿裎日后定会是个好君王的。
蔺衡笑得眼眸微眯:不知这位小贤君可否赏个脸,陪在下去尝尝皇城中最好吃的麻婆汤圆?
麻婆本名不姓麻。
因做出来的汤圆香甜爽口,入口即化,堪比滋香软润的嫩豆腐,日子一长便得了这么个名号。
摊子规模也不算大,就摆在城西的墙根边。
临近深夜,等着买汤圆的人依然很多。蒸腾的热雾成团飘散,传来阵阵抚慰饥辘的馨香。
怎得脸色还这样难看?
蔺衡疼惜的揉揉小祖宗脑袋,阻止他当尾巴跟上来的行为。
乖,有我去就行啦,你赶紧坐着歇一歇。
慕裎被揉得没了脾气,索性找张干净桌子就坐,拽人衣袖的手倒眷念不舍:那你快点回来噢。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和心上人分开。
娇气。
蔺衡暗笑。
等糖水喝完我就回来了。
国君大人扬扬见底的竹罐,折身到小摊前付银子。
两碗芝麻汤圆,谢谢。
好嘞!
老板娘一声吆喝,麻利的取碗舀汤,往锅里丢进两份白白胖胖的圆团子。客官稍等,好了奴家叫您。
蔺衡点头示意,趁等甜点的空挡,隔着几张粗简桌椅,向不远处的太子殿下投送秋波。
傻气。
慕裎莞尔。
天色浑晦,烛火透亮。
街道随处可见闲置的福结与炮仗残痕。
年关虽已趋近尾声,气氛却仍旧一片祥和。
然而就在此刻,蔺衡余光猛然追寻到一抹锐亮那是刀刃折射出来的寒光。
呵哈!
随着桌子四分五裂,伪装成百姓的刺杀者们瞬息应声而动。纷纷抽出藏在桌下的长刀,直刺向国君大人面门。
这场突发状况来得迅疾且凶猛。
蔺衡忙躲闪退避,顺势捞过距离最近的木凳进行抵挡反击。
那些真正的食客闻声惊叫逃窜,慌乱间不知谁打碎了悬挂在棚布上方的灯盏,使得原本明亮的小摊立刻陷入昏黑。
视野的丢失让蔺衡心道不好,抬头一望,慕裎才将坐的位置现下果然变成满地狼藉。
啊啊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
娘!娘你在哪儿......好多人,我好害怕!
大、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啊!
哭喊声,尖叫声,碎裂桌椅碰撞的噼啪声,仅在不到几息的时刻,便一齐涌进耳廓。
蔺衡不禁死死捏拳,也顾不得其他,立即酝酿起浑厚内力冲进人群。
他劈手两掌掀飞逼到跟前的刺客,再腕挑刀花,继而以穿心封喉的攻势横切直砍,生在数以十计的行刺者中杀出条血道。
那些行刺者自上回吃了亏放聪明不少,清楚蔺衡武力值超群,非寻常高手所能伤,是以这回派来的人足足多了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