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浪苏浪!苏浪!
苏浪,我恨你!
缝隙中一枚红枫样的痣,他不信世上还有另一个人有这标记,除了苏浪。
怎有你这般可恨的人?沈飞云像在问苏浪,又像自问,心中虽有无限恨意,手上的动作却更迅捷谨慎。
你若是死了,你要我我
沈飞云说着说着,已然没有再多的话好说,一时间失语,心中别说五味杂陈,即便一百种滋味也是有的。
原来如此,难怪在涵娘的酒馆里见面,他热情招呼,结果苏浪只是讷然说了一句你总是这样么。
难怪启程漠北,在马车中,对方会质问他,究竟更喜欢苏浪,还是更喜欢莫听风,难怪会在乎这件事。
只因在沈飞云眼里,结交的人是祁郁文,可苏浪却恼恨他轻易交友,想来是在吃味。
沈飞云不禁回忆起离别之际,苏浪同他说你若又移情别恋,我定然饶不了你,我要将你锁起来困住,只有我一个人能瞧见。
这样强的独占欲。
至此,一切都变得通顺起来。
沈飞云涂抹好药膏,忍不住在苏浪鼻尖轻轻一吻,虽碰得一嘴泥沙与血水,仍旧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苏浪,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唇齿相接,这一声喟叹似的、饱含恨意的问询,便于不经意间消失在唇边。
沈飞云躺在床上,托住苏浪双腋,将人架了起来,生怕对方在未结痂前触碰到被子、衣物,又要再一次忍受扒皮般的苦楚。
你太叫人恨了。沈飞云为人运输内力驱寒治疗,一边埋怨,骗子、疯子见你这样凄惨,难道我就不计较了?我心只有针眼大,等你好了,你就知道。
等苏浪身上的伤痕结痂,沈飞云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搁在床上,轻轻掖好被角,认命地去取水、烧水,替人擦干净。
沈飞云哪里做过这样的事,在厨房忙活半天,险些将自己一身有价无市的衣物烧毁,这才端着热水进屋。
他拧干素帕,仔仔细细替苏浪擦脸。
不及你好看。沈飞云端详道。
苏浪顶着祁郁文出尘脱俗的脸,若说这张脸不及苏浪原本的面貌,应当不能够,是沈飞云心中有私,因此偏袒。
沈飞云抽出苏浪的左手,想要去擦掌心。
苏浪却拳头紧攥,无论沈飞云如何用力,也不肯松动分毫。
沈飞云只能用上内力,强硬地掰开,只见掌心团着一方素帕,正是天山冰蚕丝所制,当日对方从他这里而得。
沈飞云
苏浪好似感应到素帕离手,本就不安,如今神情愈发痛苦,竟皱着眉头流下泪来。
沈飞云再度哑然失语,贴上前去,吻去对方眼角的泪水,心中惟有一个想法。
他念着我。
生死之际,他依旧念着我,且只念我一人。
他还来不及多想,凄怆的唢呐声若隐若现,自远而近传来。
圣火教教徒追了过来。
沈飞云在苏浪耳畔留下一句等我,便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他拿着一盏烛台,站在门口,白晃晃的灯光照在门口的红绸上,终于看清莫无涯的惨状。
苏浪下手又狠又快,同宿雨峰用软剑杀死糜勒一般,莫无涯也死得极快,看剑痕,不消一眨眼,估计就人头落地。
唢呐声越来越响亮,当沈飞云打量完莫无涯的尸首,哀乐就宛若在耳边一般。
红衣教徒浩浩荡荡,从远处走来。最前面的有十七人,每八个人扛着两具棺木,还有一人领头前行,棺木后面便是吹唢呐的乐手。
下半夜,弯月已消散,星光暗淡。但黄沙中密密麻麻的人,形成一道广阔的黑影,如蝼蚁一般聚集,纵然在茫茫夜色之中,也叫人看得分明。
沈飞云心想,若是教徒要替莫无涯报仇,他和苏浪两人根本无法应对,于是只好苦笑。
能同苏浪死在一处,或许是他此行最大的慰藉。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忍不住感慨,遥望圣火教徒迫近别雪酒肆。
没用多久,教徒就踏在通往酒肆的红绸上,朝着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留给沈飞云伤春悲秋的时间不多了。
第52章
总教的教徒一向身着红袍,眼前这些人却换成素白的丧服,无一例外,显然是在为逝去的教主悼亡。
最前面的那人约莫三四十岁,胡子邋遢,形容虽十分憔悴,看来却很老成持重。
只见他走到旗杆底下,抬手一挥。
右后方八个教徒见状,立即道了一声是,长老,便扛着棺材走上前来。
沈飞云倚着木墙,明知故问:你们扛着两方棺材,是来替我和祁郁文收尸么?
言重。长老笑了笑。
只是他心思深沉,又对沈飞云好感有限,因此笑得勉强,不如不笑。
这二字和惨然一笑,好似耗尽他的气力,说完、笑完,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双唇也紧紧闭拢。
他从后面的人那里接过灯笼,跪在莫无涯身前。
教徒将棺材搁在他身旁,他小心翼翼,捧起莫无涯的头颅放进棺木中,又抱起尸体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