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风打了个哈欠,捉住沈飞云的手,按在自己的后颈上,笑道:真舒服,你的手不像练家子,一点茧都没有。
沈飞云试探着收手,掐住莫听风的后颈,却发现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开始收紧,两相较劲,是谁也讨不着好处。
你为什么偏偏是莫听风。沈飞云没头没尾丢下一句话,提着后颈,将人拎到座椅上。
他悠然道:哪里不能坐,偏要做地上。
你可真有意思。莫听风仰头大笑,可惜我做圣火教小公子偏偏不是自愿,我坐地上是偏偏是自愿。
笑着笑着,声音渐悄,转头望进沈飞云眼里,你不能阻我的不情愿,却要阻拦我的自愿,你可真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飞云被瞧得不自在,抿了抿唇,话中的微微嘲讽他算是听出来了。他掀开窗帘,眼前是巍峨气派的城墙。
到大明宫了。
哦。莫听风恹恹道,眼中的笑意散尽,从箱子中取出披风搁在腿上。
自丹凤门进,途径三大殿,而后驶入内庭,往东行便是长生殿。马车在宫内行得更慢,闲庭漫步一般,接着缓缓停在长生殿门外。
莫听风穿上湖蓝披风,打开油纸伞,朝着殿内走去。
一点不见外。沈飞云揶揄道,这小魔头身上穿着他的衣物,手里撑着他制的伞。
莫听风歪着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拿你当自己人了。
沈飞云失笑,不再理睬油嘴滑舌的莫听风,迈步跟随在众人身后。
恭迎太子殿下。太监婢女们屈膝低头,毕恭毕敬,虽数人出声,却齐整如一,分毫不差。
至此,莫听风闭上嘴,一言不发,缀在后头,不为人先。
早在他们迈上阶除时,奴婢就点好油灯,一盏盏照得殿内煌煌如白昼。床前守夜的太监将床幔挂在小银钩上,床上一片明黄。
众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迈入长生殿内,却纷纷屏息凝神,惟恐打搅床上昏睡之人。
三弟,殷堂主,请随我前来。简亦恪走到榻前,缓缓跪下,动作神情再虔诚没有。
简亦善被点名,只好走到前去,如法炮制,一同跪在伯父床榻边。
父皇,我请了名医来看你。简亦恪轻轻摇动老人肩膀,快醒来,药到病除,不久就可以复原
殷若闻言,忧心忡忡,不由得眉头紧皱。他早已言明自己或许能力不够,不足以治疗皇帝的病,可简亦恪话里话外,都是殷勤盼望。
他压力颇大,走到床边,轻声道:我能动手为圣上诊断吗?
先生请。简亦恪退后几步,为殷若让出位置。
殷若握住皇帝的手腕,沉下心来感受脉搏与气息。随着时间流逝,他额头上聚集一粒汗珠,陡然滑落,他的脸色愈发沉重。
恕草民无礼。殷若道了一声,得到太子点头,这才坐在床边,准备动手。
与此同时,皇帝似被吵醒,睁开一双密布血丝的双眼,嘴里嗬嗬作响,无力地拍打着床榻,末了,翻了个白眼。
不孝儿他拼尽全力,吐出三个残缺的字。
因他缠绵病榻,形容枯槁,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忽然发作,竟瞬间吓到了殷若。
殷若看到这情形,急忙上前掀开半条被子,解开皇帝的上衣,果然在心口看到一小片黑红。
是噬心蛊。殷若整理好,退后道。
简亦恪焦急道:噬心蛊如何治疗?
回殿下,噬心蛊的解药只有一种,那就是另一种蛊毒,名为一点金。殷若面色凝重,据我所知,一点金几乎绝迹,有价无市,惟有十年前在落英阁拍卖过一次。
落英阁?
不错,兖州施家。殷若答道,十年前落英阁由施灿掌管,听说就是因为拍卖一点金,引起争斗,被人所伤而亡。如今落英阁由其幺女施红英掌管,听闻施小姐是陈王世子的红颜知己
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飞云听得头疼,瞥向好友。
简亦善听到一点金这三个字就心知不妙,听到落英阁施红英脸色更加难看。
他直白道:殷堂主不必多言,一点金确实曾在我手中。
简亦恪唰地起身,紧张道:如果一点金在三弟手中,还请尽快交出来,好解开父皇的蛊毒。
简亦善一摊手,无奈道:曾在我手中,现在已经易主。
你把一点金交给谁了?简亦恪面色不善。
征西将军,简亦尘。
皇帝就两个儿子。大儿子简亦恪一诞世,圣旨跟随而来,奉为太子。二儿子由胡姬所生,诞在胡地,小名胡奴,长到七八岁才召入宫中。
这两个儿子各自结党,朝中人陆陆续续站队,两派人相互排挤攻讦。
简亦恪和简亦尘势同水火。
原来是他!简亦恪脸色一沉,怒而拂袖,早知他不安好心,他走后父皇就病倒,此后半年他从未看望,从何得知父皇中的是噬心蛊,只有一个可能蛊毒就是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