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浪自小习武,拜的师父据说是隐逸的绝世剑客,又素来冷面寡言,贵气天成,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家世、性格两相叠加,致使他与街坊四邻并不热络,还不如来此五年的沈飞云。
众人都规规矩矩,和苏浪招手、点头,道:苏公子早。
早,吃过了没?沈飞云笑得和煦,抬手一个个招呼过去。
看到沈飞云这和蔼亲切的样子,众人的在意拘谨也顷刻全无,要么回刚吃,忙着回去做生活,要么回正要吃。
苏浪只微微点头,便算听到了。
他朝沈飞云看去,只见对方脸上笑意融融,当真温暖至极。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将伞往沈飞云的方向略微倾斜。
吃什么?沈飞云握住苏浪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伞推了回去,含笑问道。
第2章
苏浪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而后迅速回神,淡然道:不是你说的摊饼、豆浆?
沈飞云哈哈大笑,拉着苏浪的手,疾步走向街东。
他的手掌,即便在这样的梅雨天里,也并不湿润;相反,有些干燥,还有些热。
苏浪低头看着沈飞云的手掌,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眉心也仿佛跟着跳了起来。他又见对方走得太快,右肩沾染雨水,于是伸手拉住,说:不急。
沈飞云这才款步而行。
走到清水街最大的苍歌楼前。酒楼后面小屋的烟囱还冒着白烟,只是雾气、水汽中并不显眼。
踏进长廊里,沈飞云收过伞,往石阶上甩了甩。
沈二爷,苏三公子!店小二眼见,立即从酒楼中跑了出来,这伞给我,我帮你放好。
说着,将人往二楼领。
往东厢走的时候,一扇木门并未阖上。沈飞云留意到,里面坐着的人是亨通钱庄的陈庄主,与苏家不太对付。
店小二还要将他们往里带,沈飞云却停下脚步,推开隔壁的门,说:小吕,不必往里走了,这间就是空的。
沈飞云口中的小吕就是店小二了,他全名吕杰,算是酒楼十几号跑腿中机灵的一个。
苏浪曾经与陈庄主发生过不快。陈乾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吕杰就想着将苏浪带得远些,不料被沈飞云看穿,直接选了隔壁包厢落座。
既然沈飞云选定,吕杰也不好多说,只笑着提了一嘴:隔壁是陈庄主。
我晓得。沈飞云笑道。
说话间,沈飞云和苏浪坐了下来。
老规矩,拿块白布来。沈飞云说,六块糯米糕,两碗豆浆,鲫鱼豆腐汤,两碗蛋羹,白斩鸡,两碗皮蛋瘦肉粥。
好勒,稍等。吕杰默记下来,出去时,将门带上。
沈飞云冲苏浪使了个眼色,凑到苏浪耳畔,压低声音道:陈家不像我们俩,家里多的是下人,这么早来酒楼吃饭,有点奇怪。
苏浪点点头。他经过的时候,看到包厢里不止陈乾一人,里面聚集了很多佩刀佩剑的江湖人士。
即便他们两个人动静不大,但肯定引起对方注意了,要想探听什么消息,估计是不大可能。
隔壁包厢的人,原本轻声细语,现在却忽然大声嬉笑,像是故意说给别人听一般。
玩男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玩到最后,将自己嫁出去的,天下之大,也就苏浪这一个不要脸的贱胚了吧?
陈乾说完,其他人纷纷大笑出声,跟着嘲讽,言语中极尽挖苦之能事:沈飞云喜好南风,那是整个江湖出名的。他骗得圣火教的小公子跳崖,害得流岫城主的首徒退出江湖,哄得游戏人间的陈王世子为他守身如玉
沈飞云脸上笑意已经减弱,双眸中含着冷光。
他望向苏浪,只见对方脸色苍白。
苏浪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修眉压低半分,嘴角抿得更紧。
不熟的人看了,肯定不明所以。可沈飞云与苏浪朝夕相对,知道对方压眉是怒,抿嘴是不安。
不妙,沈飞云心想,苏浪十分生气、不安。他果然在意我往日的情史。
转念又想,这件事怨他苏浪干干净净的人,因他而名声败坏;陈乾与苏浪有深仇旧恨,怎会放过挖苦苏浪的好机会。
他就应该离得远些,何苦叫苏浪受这个气?
要想探听陈乾在密谋些什么,私下派人去岂不是更加方便,在这里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沈飞云心中愤懑,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霍然起身,想要走到隔壁,给多嘴的陈乾一干人好看,让他们知道厉害。
有些话可以说,可一旦说出来,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勿谓言之不预。
沈飞云刚要迈步,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拽住。
无妨。苏浪示意对方坐下,不要轻举妄动,你不必同这些嚼人口舌的大嘴巴计较。我并不在乎。
沈飞云抬手,抚摸苏浪的双眉,摇头道:你这是不在意的神情吗?
我的确有在乎的事情,苏浪无声叹息,舒展眉头,却并不是被人讥讽。
沈飞云似乎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话,一时间失了声。